智慧的白杨树

智慧的白杨树
　　　　　　毫无疑问，在这座僻远的山城，最先向人们昭示春天到来的信息的不是顶石破土的小草、猪耳朵草与苦苦菜，而是纯真、质朴、豪爽的白杨树。几场小雨过后，杨树便不知不觉地绽出了嫩黄的新叶。再几场骀荡的风儿拂过，几场洗心涤肺的春雨飘过，被唐风宋雨洗过的树叶便长满了歌声，春天就亮起来，动起来，响起来。紧接着白杨树又以油绿油绿的姿态沁人心脾，起伏着美的律动，缥缈、静雅、清新，传递着生命的神采与无尽的希望。
　　其实，小城的杨树大都长在杂草萋萋的角落，废圮的墙旮旯里，或在小城边缘不起眼的地方，它们都惊恐地阅读小城众生的酸甜苦辣，静静地躲在小城不起眼的一隅，挺拔着粗壮的躯干，为疲劳的行路者洒下一地的浓荫。 　　乡村的杨树，没有城市杨树的清秀和小姿。它们族群庞大，它们能掂量出自己的身份，大都生长在坟坡旁，地埂边，沟岸上，荒地里，河滩边。不像有的树，受到了人们青睐，享受一种特别的待遇。于是，椿树被植在大门两侧，以祈福泰骈臻；杏树、桃树围住篱笆四周，以求桃杏芬芳；牡丹、芍药则被请进庭院小池，用它们艳丽的青春点缀淳朴的农家。杨树以自己苍白、粗砺、布满裂口的身体，以安静、雅致、清新、坚韧的特质向人们宣示着别样的乡村文化和乡村哲学。 　　白杨树代表着乡村人在世间的生存理念。不管细如拇指，还是高可擎天，杨树总是躲过人们挑剔势力的目光，总是淡定从容地绕过一些事物。不像梨树、果树，志得头昂，傲气凌人。白杨树的淡定本身代表了村人生活的的谨慎和敬畏。它绕过豪宅华堂，绕过大路店铺，许多诸如忍让、自知、明理、谦恭的意义全部被保留下来，这也是村人对待天地万物的一种理念的体现。在斑驳有致的白杨树身上，我们可以感受到乡村人对脚下身边每一个事物最起码的尊重。不点头哈腰，不醉舞西风，不乞求主人将其置入玉苑沃土之中，只要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就行，所以，甚至猪圈旁的一方小地也成了它幸福的温床，可杨树在迁就中保留了和这块土地上生存的农人很相像的许多珍贵的东西。 　　在实施“村村通”工程中，家乡吕庄村涝池旁的老杨树挡住了硬化水泥路的脚步。按现代人走直路，追求最短距离、最低成本的心态，虬枝盘曲、沧桑直立的百年以上的老杨树早在电锯的轰鸣中颓然倒地。但朴实的父辈们却宁愿舍出一点宅基地，而让老杨树保留下来。村中人把老杨树尊为树神，每逢节日，人们在杨树上系满了寄托美好祝愿的的布条。据老人讲，在静谧的月夜，涝池水青幽幽的，像被熨过一样。忽然，从树上走下一位面目清癯，目光如炬的老人，拿出精致的桃木梳子，笑盈盈地对着水面梳着白白的胡子。也有人看见，树旁憩着穿着华艳，肌肤莹白，笑语清丽，一袋烟工夫又像风一样飘然而去。村里人听说后对老杨树更加敬畏起来。 　　白杨树不占良田，不显摆自己的同时也考量着村里人的耐心。一棵树苗要等上二三十年才可长成大梁、檩条甚至椽子。人们等不及，就到城上市场里买现成的木材。数缕炊烟在岁月的天风中飘散几圈后，杨树已长大，挺直，壮实，高大。人们才发觉过去的一二十年在时间的序数里微不足道，枝摇叶晃间便沧桑了若许春秋。人们的那点儿耐心也暴露无遗。 　　白杨树身子贱，命大，运气好。这几年，国家实行退耕还林政策。白杨树成了自由身，可依旧被栽在迎风坡，阻挡风沙，保持水土，涵养水源，净化空气，一簇白杨树，便是一个个天然绿色水库，守护着我们的家园。青山，成了白杨树滋生信念的力量和希望，白杨树葳蕤着灵秀缠绵的梦想，随山风卷着起伏的林涛，不争胜，不攀比，不自卑，不引人注意，但它的灵魂与乡亲们的血液交织在一起，隆起一方父老乡亲的骨骼，坚韧，顽强。 　　白杨树，智慧的树，我一生爱着的树。


[ 本帖最后由 吕永红 于 2011-9-29 09:0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