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一只犬
2022-01-07叙事散文摇曳风铃
那只狗来的时候只有两个月大,那是公司刚成立不久,它的任务是定向培养担当今后看护守卫的重任,与它同期来的还有一位较它年长些的母犬。母犬据说是军犬与猎犬的后代,毛色黑亮,气势非凡,很有些英俊,看起来身上充满了雄性的基因。我为它取了很通俗的名子叫……
那只狗来的时候只有两个月大,那是公司刚成立不久,它的任务是定向培养担当今后看护守卫的重任,与它同期来的还有一位较它年长些的母犬。母犬据说是军犬与猎犬的后代,毛色黑亮,气势非凡,很有些英俊,看起来身上充满了雄性的基因。我为它取了很通俗的名子叫黑子。与黑子相比,这只有着白色与棕色相间毛发的雄性动物显得腼腆,憨厚,故而被冠名豆豆,有点疼惜小婴孩的味道。
豆豆第一次见我,就冲我轻微地发出叫声,然后嗅着我的脚打旋,那时它还小,遇见一切陌生的都有着好奇。它的眼睛像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玻璃球,透彻明亮,只看一眼,怜爱的感觉便挥之不去。我扔了半根火腿肠给它,它在消受完后,依然嘴里哼哼唧唧,跟着我的脚踪,摇着短促的尾巴,做着我的小随从。我无法想像,这么一只亲切和蔼的小生灵如何担刚起对付侵略者亦或对可能的潜在危害具有威慑的重任。
我发现它变得威武起来,已是半年之后。我从家回到公司,带了一位朋友,只站在院外的大门前,便隔着门缝,看见它威风凛凛地冲向我的方向,发出极具战斗力的声音。我的朋友本能地隔着一道铁门向后退缩,以躲避可能的伤害。我叫了它的名字,并以惯用的语言安抚着它,看它温柔下来,静静地与我对视,摇动身后加长的尾巴,算是与我亲切友好的表白。
远处彻夜醒着的路灯在它雄壮的吠声中暗淡乃到沉沦下去。
白天,豆豆与黑子的住所有着七八米的距离,被铁链约束着,隔路相望,各守着一方阵营。晚间所有的自由都归于它们。
公司里职员不多,加上我凑足一个加强班,大家都乐意负起喂养它们的义务,而我在公司留守的日子相对较多,自然与它们相处的时间就长。渐渐地,那两只并未完全脱离野性的生物,开始在人为它们所提供的一切生活轨迹上度日,变得屈从和顺服起来,甚至有时能看到在它们身上所散发出的人性光芒。比如,有次豆豆闯进我的办公室,我只躲了下脚,目光流露出明显的驱逐之意,豆豆就止步了,之后再没有进去过。有时跟我到了门口,就停下来,只看着我,在门外徘徊。
夏天临睡前,我会坐在宽阔并且长满草木的院内乘凉,躺在摇椅上,挥动手中的檀香扇,旁边放了音乐来听,间或听到远处的哇鸣,很是悠然自得。这时的豆豆偶尔卧于一侧,脸朝向我,目光随我身体的移动变幻方位,一副臣服的姿态,令我在独处的日子里享受着人与自然的和谐与感动。夜再深一点,我疲倦的呵欠呼之欲出时,豆豆像是完全懂得这样的意义,站起身,约上黑子,向草丛的深处走去。这时我会发出会心地笑,知道它们的夜生活开始了。而我次日醒来拉开房门,豆豆和黑子却分别卧在我的门前,那样的夜里,它们一直守护我的睡眠。有一天,睡得正沉,被细微的叫声吵醒,睁开眼,天大亮了,而身材高大的豆豆趴在玻璃窗台上正朝我的房间张望。这使我无比感动。它以人类的本能表达着对我的担忧。
豆豆们的生活是极其简单的,与职员同样的食谱,唯一的不同,是啃食职员们弃之的骨头。工作忙的时候,职员们甚至会忘记它们饥的存在,可是它们依然会履行自己的职责,毫不松懈,对陌生人的来访,一律高声发出威慑的叫声,以展现自己护卫的能力。
由于公司产品属于危险化学品,建在郊外。500米开外,是农家居住的村落,人口稀疏,地域空旷。无论有无人的值守,狗的作用都不可忽视,白天它们安静在各自处所,晚上撒开,五亩大的院落,就是它们施展的舞台。或许是朝夕相处培养的感情,加之它们对安全守护的责无旁贷,令我格外地怜惜和敬重,每次回到城里家,都会将家里连骨的肉连肉的骨一起带去。参加宴席,末了,我也会将残余的肉质食品,带一些,作为对它们勤勉的奖赏。特别是过年的时候,是豆豆们饮食得到最丰厚改善的日子,吃食的节奏和四肢活动的频率印证了它们的欢欣和满足。
这样的日子过了四年。院内的树木能够遮蔽当空的艳阳,草的根系蓬勃漫延的结果,使院落一半的土层变成绿色的草坪,一切都充盈着生命的朝气。而豆豆与黑子的后裔也经历了几代繁衍,只可惜这群小可爱们在父母身边只留宿一个月,就被客户们央求着抱走了。可怜的它们不断地努力生产,却没有留下一个供自己赏心悦目的孩子。
冬至那天,公司员工在一起包饺子,暖暖的氛围融化了冬天僵冷的空气。末了,给黑子和豆豆分别端了一大盘,与它们一并分享节日的馈赠。黑子早做好迎接的准备,盘一落地,就扑将上去,嘴里发出贪婪的声响。可豆豆只闻了闻,就转过身去,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养过狗的职员说,狗是生病了。请了附近的兽医,连续注射了三天青霉素。可是它还是发着烧,茶饭不思。我以为它感冒了,拿了床旧点的被子放在它的房舍,以为这样很快它就恢复健康了。
可是豆豆没有再健康地活过来,一周后,它死了。我那天发现豆豆状态不好,派人送往兽医站的途中,豆豆就没有了呼吸。
兽医站的人要把豆豆留下,说这张毛皮值300块钱。我心情无比的压抑,我没有卖它,说这毛皮想留就留下吧,能为寒冷的人保存温暖,豆豆就没有枉来世上一遭。我想,那些接受器官捐助的人,其实也活着别人的生命。
我空手回来时,原本卧着的黑子突然站了起来,在它的房舍前张望着我,似乎满眼都是疑问。
豆豆离开后,一到晚上放开黑子,黑子就跑到豆豆的住处,围着转几圈,低低地吼叫几声,然后回到自己的窝里,凝望着对面,等待豆豆突然的出现,似乎豆豆只是暂时的离开。它以这种形式表达着对伴侣的怀念。
豆豆离开的前一天,地上的霜都结成了冰,黑子和豆豆却相依在干枯的草皮上,我觉得天太冷,把它们赶到各自窝里。可是第二天醒来发现,它们依然紧紧地相拥着,在枯冷在草皮上。
送豆豆去兽医站时,黑子对着天发出异样的叫喊,连绵不断,可它凄婉的声音终没有使豆豆的身体苏醒。
这时的黑子已经怀孕了,做父亲的豆豆却无法看到自己又一波孩子的降生,它们的相貌是汲取了黑子还是自己,或者综合了两者。
我的手机里存着豆豆许多张照片,和黑子在一起吃食的,撒欢的,散步的,唯有一张是它独立的,仰望着的,它的眼里充满了善良的渴望。工作闲下来,我就掏出手机,看豆豆生前活跃的表情。
那只玻璃球一样晶莹的眼睛闭上了,它不再能看到的世界却依然被阳光照耀着,五光十色,和它活着时眼里的光彩一样。
只是黑子不再欢实,或许它是在等待生产。我说要赶紧给黑子找个伴侣,最好是和豆豆一模一样的。
这样的愿望很容易实现,可是黑子心里,不知会不会找到与豆豆相处时那种温暖的感觉。
2012-1-7
[ 本帖最后由 摇曳风铃 于 2012-1-8 19:2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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