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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树垄旧事

2022-01-07抒情散文张铭

枫树垄旧事枫树垄是我村边的一个小村庄。它原先只有十来户人家,坐落在长长低矮的小黄土丘上。相对于我那两千余人的大村,它就像一个大瓜果上的小蒂结,孤孤单单地附在村子的东头。那时我家的菜园地就在枫树垄背后的黄土坎边,我所在的生产队牛栏棚也离它不……
枫树垄旧事

枫树垄是我村边的一个小村庄。

它原先只有十来户人家,坐落在长长低矮的小黄土丘上。相对于我那两千余人的大村,它就像一个大瓜果上的小蒂结,孤孤单单地附在村子的东头。

那时我家的菜园地就在枫树垄背后的黄土坎边,我所在的生产队牛栏棚也离它不远。母亲栽菜摘菜时,我就像一个跟屁虫跟在后面。到稍大时候也帮家人到菜园浇浇水。夏天玩到那儿,也会溜进园子里摘几根黄瓜什么的。有时也到枫树垄找小伙伴玩一会儿。

尤其放暑假时,枫树垄成了我们玩耍的天堂。姐姐放的牛交给了我,我骑在小牯牛的背上,如在马上,用鞭子抽着牛屁股,嘴里喊着“驾驾”,声音未落,牛跑在枫树垄的下坡路上,人重心不稳,脚夹无力,一头从牛头前栽了下来。也算早早地尝了“拉得黄牛当马骑”的后果。其实这样的亏是常吃的。某个暮色黄昏,几个队的放牛娃碰到一块,非要跟你比比谁的牛跑得快时,那也得扬鞭催牛。当牛四蹄生风的撒腿跑开时,结果不是你跌得头破血流,就是我摔得鼻青脸肿。最惊心动魄的是引牛打架,我将看管的二牯牵下枫树垄,找一块荒地,与别人的牯牛交锋。两边牛的进和退牵动着主人的心,那抵角的清朗急促声和搏击的浑然低沉声,总会惹得枫树垄大人们的喝斥。

枫树垄在我家的称呼是黄土坎,母亲常说,黄土坎菜园里菜生了虫要打药水了,黄土坎菜园的茄子挂得像小灯笼。别说,枫树垄的黄土路,真是晴天坑坑洼洼的,像无数个陨石坑。雨天稀稀滑滑的,像锅里的黄汤。反正不睛不雨时的黄土路上那杂乱的牛蹄印,至今仍印在我的脑海里。

枫树垄肯定是有枫树的,在它的村口有一棵空了腹的老枫树,根裸露在外,就像一个人脚跨在土坎上。在树的底下有一口池塘,枫树垄人洗洗涮涮都在这里。连着池塘有我家的两分秧田。一到早春时节,父亲精心犁田、耙田,然后做成一畦畦的,将由黄土和石灰浸泡的稻种匀称地洒在上面。看秧田的任务自然就落在我身上了。

枫树垄的鸡们不好看管,搞不好就溜进我家秧田,那未发芽或刚冒芽头的种子自然是它们最好的美餐。开先大人们扎个稻草人,上面系几根红绿布条,着实吓了一下鸡们。可好景不长,鸡就像黔之驴一样贼精,几次三番,就入了无人之境。特别是老黄家里的大芦花鸡,你这边管,它那边跑;你那边轰它,它又折回到这边。把我累得满头大汗。回家埋怨父母,为什么将秧田放在枫树垄田里。这时父亲在门坎上敲敲他的黄烟筒说:“将秧田放在垄上,旱了你挑水呀?”原来看中的是田边的一口塘。那我只好坐在老枫树粗壮的裸根上,挥舞着系着塑料纸的竹竿了。

后来长大了,竟听说枫树垄是因村口的老枫树以讹传讹的名字。它原名叫“蜂起垄”和“风水垄”,这种说法是我的堂哥。他是我二伯父的独子,与二伯父一样,也是有满肚子的轶闻趣事。这里说说我那二伯,他只读过两年私塾。可后来竟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乡村土文人。那年月我们家成份高,别人见了绕道走。平时没人敢到我家踏脚迹,可腊月雪天,家里烧个大火塘,就有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悄悄听二伯讲禁书《三国演义》和《二度梅》。

可惜他去世得早,满心期望的孙子考上了大学,去年又考了名牌大学的博士,他只能在九泉下得知了。

其实我堂哥说的这些,就是从二伯父那儿听到的。至于二伯父是否牵强附会,就无从知晓了。

反正是一个奇人异士说的,这个地方不发人,就像一窝蜂样,轰然而起,随即散开。原先枫树垄有好几十户人家,一度兴旺。可后来走的走散的散,死的死亡的亡,只剩下十来户了。至今这里只有几户人家了。每年上坟祭祖时,还看见我那儿时的残疾伙伴还靠在门框边,望着远处的青山。枫树垄人是少了,不知是移民建镇的结果,还是那个预言的灵验。问老枫树,老枫树无声;问满地瓦砾,瓦砾无言。

但枫树垄原是“风水垄”一说我还是笃信不疑的。

我前面说了枫树垄村是坐落在低丘头,它的绵延处是个“C”字型,也就是风水师们所崇尚的“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的那种。我们是张姓家族的六家,祖坟都葬在那儿。可惜我那白石张村龙山在山里,虎山又邻湖,水性的不在水边,山性的不在山中,整体风水不佳。在周遭少有的几千人的大村,没有出过什么显赫的人物。说起来真有愧于张良的后代。对了,前年几位离退休的老干部闲来无事,聊起堂堂大村,发于何处,源于哪里都搞不清楚,于是在燎原张家找到了张姓族谱,才知白石张由燎原张分支而来的。白石张的一世祖名叫张贵三,系张良第二十五代世孙。这些老人按图索骥,找了好多日,还是在枫树垄的蓑草荒塚中,找到了一世祖的墓碑。碑虽小,却很精致,碑体斑驳,飞檐底座连为一体,虽历千年,字迹犹可辨。如今一世祖的墓修葺一新,逢年过节或家有喜事,上坟祭祖时,不知冷落了多年的老祖宗贵三公墓前也算有了香火。

这样看来,枫树垄古时被称为“风水垄”似乎是合情合理了。

枫树垄是古老的,它与白石张村历史一块成长着。可在我脑海里枫树垄每年都在我记忆中更新着。因为每年的除夕和清明节我几乎都要从它身旁而过。那高高的黄土坎,那沧桑的老枫树,那泥泞的黄土路,那满山的张家祖先坟墓……

可我那大伯魂灵却还没有归于枫树垄祖坟山上。大伯是从黄埔军校走出来的军人,他一生戎马生涯,和平时期在台湾三军大学当教官。记得他八九年回乡省亲祭拜祖坟时,跪在父母的坟前泪流满面,说生前不能尽孝,死后要与父母葬在一块。遗憾的是,斯人已去,遗言未果。每每到枫树垄祭祖,想到这些,我心就纠结一团。

枫树垄让我纠结,让我回味,还让我更加认识到千年不枯的根,也明白了人终究是根的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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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省示范高中东至县三中(247200) [ 本帖最后由 张铭 于 2011-2-20 12:4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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