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炊烟】小狗豆豆的幸福（修改稿）

　 豆豆，是我们养在乡下的一只小狗。溜圆的大眼睛，泛着宁静的光泽，低矮的小鼻子，透着几分憨厚，洁白如雪的毛发，温软如丝绸。这就是我家的豆豆。其实很久以来，我都想为它写点什么，但是一直无从下笔，也许是因为太熟悉，以至于忽略掉很多温馨的细节，也许是内心已把它视为家庭的一份子，害怕自己笨拙的文笔，写不出它的灵气，所以，一晃就是好多年，它默默地陪伴我，度过了不一样的岁月，而我，没有为它，认真写过一篇像样的文字。
就像生活中，很多被我们珍视的人或事，我们轻易不肯拿来写，仿佛害怕惊扰了那些安静的存在。豆豆，我也心安理得地一直享受着它对我的感情，对我的依赖，对我的撒娇，对我的思念，从它刚出满月的时候，被我花了80块钱买回家，从我搬入新居的那年，它一直见证着我的喜怒哀乐，就像是我的孩子。还记得有次丈夫和我吵嘴，它默默地走到我脚边，抬眼望着我，它的这一行为让我的丈夫笑起来，他说：“豆豆还是亲你！你看，关键时候，它跑到你那边了……”我也忘记了生气，笑了。
　　有一年，他出去进修，好几个月没回家，那个傍晚，豆豆出去了，我在做饭，想等会儿出去找它，饭快做好的时候，我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一看，竟然是他回来了，而且它手里抱着豆豆，“我刚走到楼下，它看到我了，就像孩子一样高兴地扑过来，”他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没想到好几个月不见了，它还认得我！这么亲我……”，他一脸得意与满足，那一刻，我觉得他很像个孩子，其实，男人都是孩子，需要女人去哄着，只是女人也喜欢做个孩子，所以，男人才被迫长大，成熟，好宠爱呵护着心爱的女人，这样想想，男人也是很不容易的吧？一个喜欢小动物的男人，内心总有一块柔软的地方吧？让我好笑的是，一个大男人，竟然为一只小狗的亲近而感动，如果没有豆豆，我也许不能发现这点。
　　后来，它被他送回了老家。回到老家的豆豆，与家里那条黑色的凶狠的看门狗为伍，吃剩饭剩菜，晚上睡在草堆里，昔日洁白如雪的毛发沾染了无处不在的灰尘，有些灰灰的，就像它的日子，从养尊处优的“公主”变为朴素的村姑。回老家的时候，我用手机拍下它的照片，想它的时候，就翻着看。我的豆豆，趴在杂乱的草堆里，失去了昔日的光芒，可是它的心没有蒙尘，它的眼睛依然明亮如水。一双柔和温顺的大眼睛总是那样美，安静地活在主人给它安排的环境中，没有丝毫抱怨。它可以住高楼大厦，也可以住茅屋草棚，随遇而安。
　　而人类往往是贪婪的，浮躁的。生活中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们总是在得到与失去之间来回折腾，就像一只钟摆，左右摇动，围着命运的轴心。我还记得当年迟迟无法上调，直至舍弃了乡镇的工作，在县城四处打工的时候，那种漂泊的感觉，还记得一个大雪飘飞的深夜，我们一群员工在那家药店加班点货的情景，还有临近元旦我们在一起吹气球装饰营业厅的日子，那时候，我心里盼望的是，将来调上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和丈夫在一起，有个可爱的孩子，过美好的日子。
　　多年之后，我终于调到了曾经梦寐以求的地方，才越来越明白，最养人的环境不是外表的堂皇，而是内在的温暖。我才发现，我最怀念的，还是以前的岁月，淡淡的感情，淡淡的拥有，才是真实。那些日子里，虽然也有偶尔的孤单，但是因为有希望在，心里是充实的，而且在家有豆豆的陪伴，时光安然静美。
　　如今的我有了很多很多，稳定的工作，温馨的家庭，乖巧的女儿。可惜豆豆却不在我身边。丈夫说，养小动物对孩子不好，不卫生，而且，我经常上夜班，无法天天带豆豆玩，与其把它囚禁在楼上，孤孤单单，是一种残忍，那么，还不如让丈夫带到乡下去养，它总还拥有一份自由，可以在广阔的天空下，自由行走，安静地晒晒太阳，和院子里的鸡啊鹅的说说话，那才是它的田园生活，自然而舒畅。
　　乡村是我出生并生长的地方，我一直深爱着那片土地，爱着那里清澈的河水与散发着庄稼清香的空气，所以把豆豆放在乡下，我是安心的。相信离开了我它依然是幸福的，我心里很安慰。我总在想，总有时间来补偿它，等将来孩子大一点，等我不再上夜班，我就把它接回身边，帮它洗得干干净净，恢复它如雪的美丽，抚摸它小小的头颅，享受与它在一起的时光。
　　尽管我内心一直思念它，但是一只小狗对我有多重要，我原本还不觉得。直到前两天，丈夫和我的一番对话，让我猛然惊醒。那天晚饭后，一边看着电视，不知道为何说起豆豆，他说：“你知道小狗的寿命是多长吗？一般是15年。豆豆现在该是什么年龄段了啊？”我想了想，回答说：“它今年六周岁。应该算是它的中年了吧？”回答完之后，突然一阵伤感袭上心头，我以前真的没计算过，没想过，我一直以为我在，豆豆就会在，它会一直陪伴我，我会一直拥有它，可是……
　　原来无论什么，都是不能永恒的。无论豆豆对我的依恋有多深厚，无论我对它是如何喜爱，终究有一天，它会衰老，会离开我！不知不觉，它已经在我身边六年了，还有十年，就将是它与我分别的日子，是吗？我不愿意相信！
　　但是，我必须面对。面对，很多，我不愿意面对的一切，所有的失去，离别，撕心裂肺地痛楚，都是人生必然要经历的过程，每个人都是在这样的生活里，这样地活着，不仅仅是我。不仅仅是我与豆豆。
　　我不由得想起最近科里的一位病人，41岁的好年纪，在银行的好单位，人也长得很好，有个好儿子，还有个细高挑的穿着制服的漂亮又温柔的好老婆，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可是他的面色苍白，他有着不能治愈的疾病，需要靠不间断的输血，维持生命。有人说，他们已经离婚了，但是那个女人每次都会陪伴着他来住院，他们依然声称是夫妻，得知真相的人为他们感到辛酸，很感慨他的老婆对他很好，也有人反对，说因为他有病就离婚有点那个。我觉得，也许是那个男人主动提出来离婚的吧，得了那样的病，不想耽误她的青春，就给她自由，让她带着儿子嫁人，这是何等的胸怀，而那个女人也是重感情的，她没有从此不管他。这样的结局，也许强过维持原来的婚姻，感情在于彼此的爱护，而非一张纸的约束。
　　人生是如此富有戏剧性，有时候上天喜欢给完美的家庭制造一些障碍，来考验彼此的感情与忠贞。记得以前听人说过一对小夫妻，非常恩爱，后来妻子怀孕了，丈夫对她更是呵护备至，视若珍宝，分娩的日子到了，竟然难产，后来孩子生下来了，妻子死了。没多久，那个丈夫就娶了新人，并且把那个一出生就没了亲妈的婴儿送了人。这样的事，多多少少让人听了有些伤感。感情，不是可以拿来考验的。因为，很多感情，都是属于顺境的。还是纳兰容若说得好啊，“人生若只如初见”，最初的真爱是真的，后来的“背叛”，也是真的。这就是爱情的真面目。
　　也许没有人可以预料自己的将来，不知道可以遇到什么。当社会上的人情越来越淡薄，甚至爱情也越来越变化莫测，人这种高级动物，让同类不能再拿出十分的信任对待，这个时候，一只小狗或小猫，对人的持久的“真情”，就变得别有深意。
　　我爱豆豆，是因为它爱我。每次回老家，它总是第一个迎上来，热烈地欢迎，就像孩子见到妈妈一样。无论时间相隔多么久，它从不曾淡忘或者疏远过我们。我很吃惊，似乎它的心里，只认它的最初的主人，而把别的地方都当做路过。一只小狗，为何能如此重情重义，也许是它的天性？这点，不知为什么，总让人心里暖暖的……
　　没有它的日子，我常常会想念它，想念某个春天，一盆花艳艳地开在阳台，我歪在椅子上看书，它就蜷缩在我的拖鞋旁边，懒懒地打着盹儿。那时候，我感觉时光过得缓慢而宁静，就像阳光下清澈的一条溪水，我变成一条碧绿的水草，在水底幸福地生长，每天都有小鱼儿，摇着银亮的尾巴，穿过我的手掌，还有调皮的小虾子，在我的脚丫间蹦啊蹦的，我愿意这样的日子天长地久，哪怕生命中还有很多缺憾，也不会伤感。 “如果我将来有机会调换工作，不上夜班，我就把豆豆接回来。”我认真地对他说，也对自己说。豆豆已经六岁了。它还有十年。十年之后，我就快迈入老年了，人生有几个十年啊？活好当下，善待豆豆，让它后半生能生活在主人的身边，就是我能给豆豆的一份幸福吧？　
（3301字） 初稿写于2011.9.1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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