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满彝山阳光的爱

　　老公出身于偏僻贫困彝族山区，和他刚结婚的那些年，家里一贫如洗。逢年过节回去，无电照明，无电话、手机通讯，无电脑网络。翻山越岭，走进密林深处那小小的村庄，就似乎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只偶尔听得见鸡鸣狗叫牛哞的山疙瘩。

　　那样的环境、生活，虽然单调、寂寥、清贫得让人不能忍受，但因为有着公婆暖意融融的爱，却让我感到有滋有味，充满快乐幸福。一到节假，就往家跑。单位距离老公老家远，交通不便，平时很少回去。逢年过节前夕，公公婆婆总是迫不及待，嘱托进城赶集的亲戚或村人，到单位问我们什么时候放假？听说可以回家，老俩口顿时欢天喜地忙开了。首先是把我们住的那间小屋扫了又扫，桌子、板凳、顶棚、墙面搽得一尘不染。公公戴着老花镜，蘸着油漆，一点一点地，把家里仅有的饰品，木雕花瓶上变得斑驳模糊的梅花，添画得鲜艳动人。再放进几枝叫不出名字的野花，或葱绿的松针叶，平时因为无人居住，而寂静无息的小屋顿时有了勃勃生机。婆婆则忙着用小火，把精心收攒着的葵花籽、南瓜籽放在铁锅里翻炒。她炒出来的瓜籽从外表看，丝毫没有被加工的痕迹，轻轻嗑开，却舌齿溢香，令人叫绝。住的吃的料理完毕，最后一件必做的，就是在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时候，把我们的被子、床单抱到房外去晾晒、拍打。一切准备完毕，就满怀期待地巴望着我们回家了。故此，我的心一直都被那种被宠护的幸福充盈着。

　　婆婆去世前几年，双眼因为白内障失明，耳朵却格外灵敏。每次刚跨进那道高高的木门槛，她欢喜如顽童的叫唤声马上传了出来。可以感受得到，这铭记在心上的脚步声，她期待了多长多久。一进屋里，她摸索着，拉紧我，把我的手放在她因为常年劳作，而粗糙如老树皮的大手里，来回抚摩,一张皱纹交错的脸满是慈爱的笑。

　　每天晚上，我们婆媳俩相手拉手，倚靠着，围坐在碳火旺旺的火塘边。她很少说话，通常是我一个人东长西短发这样那样，多是关于老公不会关心体贴人的牢骚。说到这个，公公婆婆素来都是偏向我的。不论对错，总是批评和一再叮嘱老公，凡事要迁让和善待我。而我，其实也非刁钻刻薄之妇，也是个事事首先考虑、关心别人，而忽略自己的人。说起我，全村男女老少，无不夸好。

　　每晚必是长长短短絮叨到深夜才休息。木板床很小很窄，旧而不破的被子已洗得发白，但很干净。被子里里外外散发着好闻的皂角味，暖暖的阳光气息，被翻晒拍打得松松软软，轻柔如羽，非常暖身。窗外寒风瑟瑟，屋内温暖如春。枕着阳光气息入眠，连梦都是那么甜美。短暂停留几天，我和老公又返回单位上班。送走我们，公婆即刻把床上的所有用品收起来，整齐叠好，打包，然后高高悬挂在墙上，不让谁碰。即便家里来了亲戚，宁愿去别人家借，也绝不使用。一定要等我们再次回家前夕，才肯打开，欢欢喜喜抱到太阳下翻晒拍打，岁岁年年，岁岁年年，周而复始。

　　光阴似箭，弹指一挥间，小儿初长成，远离我们，到异地他乡求学。人去床空，手抚他用过的被子，想起已去世多年的公公婆婆，那爱，那暖，禁不住让我再次热泪盈眶。

　　风和日丽的时候，我如当年的公婆，把儿子的被子抱到太阳下铺展开来，细细地翻晒，轻轻地拍打。把殷殷的思念、牵挂、期待，随同阳光，渗透被子里里外外，等着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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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清风盈袖 于 2013-1-18 16:0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