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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山村往事之三 远去的煤油灯

2020-09-24抒情散文甘肃张奋武

[ 山村往事之三 远去的煤油灯煤油灯给我最初的记忆,是我家老房子的那个牛肋巴窗子。窗子是哥哥写过的大楷纸糊起来的,整齐的黑字上面有老师红毛笔批过的花儿一样的红圈。当然,每年腊月二十三送灶爷之后,糊过年窗子不用大楷纸,要用五分钱一张的白
[ 山村往事之三 远去的煤油灯
  煤油灯给我最初的记忆,是我家老房子的那个牛肋巴窗子。窗子是哥哥写过的大楷纸糊起来的,整齐的黑字上面有老师红毛笔批过的花儿一样的红圈。当然,每年腊月二十三送灶爷之后,糊过年窗子不用大楷纸,要用五分钱一张的白纸来糊。我们兄弟姐妹七个,那时大的十来岁,小的一两岁,这么多孩子挤在一个炕上,可以想见那个窗子怎么也不能不破。我记得,窗子下部约一尺子地方,大多时候是破的,每每到了夜晚,须用旧衣服塞起来才行,否则煤油灯就点不顺当。煤油灯是墨水瓶做的,并不怎么亮,但无论它是多么昏暗,夜间的活动却总是以它为中心的。晚上,煤油灯就放在窗台上,尽管旧衣服塞住了破洞,但时不时的还是会被风吹灭。后来,父亲做了一块木板,一到晚上,堵在窗上,夜风吹不到灯焰上,算是解决了问题了。
  冬天的夜晚格外长,因而在灯下的时光也就多些。热土炕靠窗子一半是光席巴,另一半铺有一条羊毛毡。但我们都更喜欢到光席子巴上,因为那边的炕更热些。席巴上覆一床旧被子,大家环坐四周,脚片牙子就不免多了些纷争,往往会在下面搞一点暗战。先是推一下,挤一下,三挤两不挤,暗地里较起劲来,你踹我一下,我蹬你一下,一来二去,冲突升级,地下斗争演变为地面战争,甚而口诛手伐,互不相让。这时,灯下纳鞋缝补的母亲必要调停,结果大多一样:真理在小的一面。个别时候会破例,不管三七二十一,在乱脚集中的地方捶几拳头,有理的三扁担,没理的扁担三,打着的撇嘴叫屈,没打着的暗暗窃喜,也就平息了争端。而倘若姐姐喧起“谎儿”来,则是最安定团结的时候。姐姐虽然只比我大几岁,但她记得好多“谎儿”,而且在我心目中,她又特别的会喧。后来我知道,她那些“谎儿”,是北山里嫁过来的五嫂子那儿听来的。我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谎儿”用“喧”和“讲”其实都不合适,因为她说上一阵,还会唱上几段,那几乎就是一种表演,而留给我最深刻印象的,还是唱。比如在《梁山伯》中祝英台不敢和同学们比着撒尿,编白话哄梁山伯:“我妈妈生我在热炕上,勾子上烙下了一个疮……”还有:“前面一条清清河,雄鹅身在前面过,雌鹅后面叫哥哥。不见雄鹅曾开口,哪有雌鹅叫哥哥?不见雌鹅微微笑,梁兄真是呆头鹅!前面一条独木桥,心又慌来胆又小……”又如《五女儿》中那一段重叠:“风来了雨来了,糜糜儿刮上跑掉了……妈妈,妈妈,灶火里红堂堂,锅里气昂昂,你做的什么好吃的……”说是唱吧,不太象唱,说是讲,也不象是讲,但归根到底,感觉上更接近于唱的味道。那是一种歌吟,歌声起伏跌宕,跨过时空界线,把幼年的心带到遥远的悲欢故事里。当然,如果爷爷高兴,讲起故事来,那才最是我们盼望的。比个例子,如果姐姐的“谎儿”算作一个小品的话,爷爷的故事就是电视连续剧了,可谓大餐。《三国演义》中的“长坂救主”、“火烧赤壁”、“草船借箭”、“蒋干盗书”、“舌战群儒”……豪气万丈,气贯长虹,直令人生出一股英雄之气来。而《西游记》故事,则另是一种滋味,那就是叫人会生出无尽的遐想,甚至幻想要学一手孙悟空的本事,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何必天天上学念书。我至今想到铁扇公主红孩儿等故事,眼前往往会亮起小煤油灯的灯焰,仿佛那如豆灯焰也就是这些故事的一部分。
  1977年恢复高考,我已是一个人民公社社员了。当年参加考试,名落孙山,但已真切的看到考学是我唯一的出路,舍此无他,便决心发愤,必须拼考,闯出农村。记得当时买了几十张白纸,裁开钉成四五个厚厚的大本子,大有背水一战的气概。从这时起,煤油灯对我可是太重要了,我也就成了家里最大的希望了如果哪天断了油,不但我焦躁,一家人都会不安的。每每夜深人静,天簌寂寂,我在煤油灯下专注学习,有时思考问题,到门外走走,乍感村中一片寂然,唯我家一灯独亮,竟然会生出莫名的自豪出来。因为我在学习,而学习是高尚的。
  那年夏天,生产队派到外地铺油路,白天空一身沥青斑斑的工作服在路上洒油,夜里大家睡了之后,点起自备小油灯,在破旧的帐篷里演演算算,苦心备考。副业队上的人对我很好,一看我点灯,就都不说话了,让我安静地学习。古话讲的不错,功夫不负有心人,皇天不亏立志人,就在那顶旧的毛帐篷里,就在那盏简陋的墨水瓶做的油灯下,就在那个土铺上,我接到了被录取的喜讯。当然,那盏小油灯也就被我塞在了床后头。
  师范两年,着意苦读,自然用不着油灯,可毕业后分到了大山深处的一所小学校,仍然点煤油灯。不过,这时的煤油灯是带罩子的,在当时的农村里,还是很洋气的。每天傍晚,到总务主任那儿分了煤油回来,细心地把灯罩擦得明明亮亮,点起来,伏案备课改作业,那种感觉,远非昔日小煤油灯可比,宛然贫寒女子嫁了阔大爷,真惬意着呢。
  三年后,调到乡镇中学,才正式用上电了。
  与煤油灯相伴的日子是寒迫的,期间有很多的苦楚,也有不少的欢乐。每每有人提起过去的事儿,就总会想起遥远的煤油灯,总会翻起那段难以忘却的记忆。
   [ 本帖最后由 甘肃张奋武 于 2012-12-18 17:1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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