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鬼人

　　　　　　　　　　　　　　　　　　神鬼人

　　　　　　　　　　　　　——从《白鹿原》中透析其共性

　 电影《头文字D》中的阿木说过一句非常经典的话：“其实神也是人，只是他做了一些人做不到的事，所以才把他叫做神。”这句话有三层意思：其一，神是虚构的，他是英雄人物或典型人物在人的心里的虚幻反映；其二，他是人为了寄托自我情感而形成于意识中的灵幻物；其三，神也是人，神和人之间有密不可分的共性！

　　陈忠实的《白鹿原》讲述的是清末到民国初年的故事，故事里的一群人做了许多看似荒唐但又无可厚非的事。其中有保守派和激进派、有进步人士和反动势力、还有让人们崇拜的神鬼。姑且不说他们做了什么，但可以从故事中显示出一种原始的力量：世间万物皆有定数，这个定数用现代话来说，那就是规律。

　　故事的一开始以白嘉轩娶了七个老婆为引子，讲述了一个地主之家的仁义礼信古板封建愚昧迷信。随后笔锋一转，引出了一个物化的神——白鹿。有关白鹿的故事，书中这样写道：“很古很古的时候（传说似乎都不注重年代的确定性），这原上出现过一只白色的鹿，白毛白腿白蹄，那鹿角更是莹亮剔透的白。白鹿跳跳蹦蹦像跑着又像飘着从东原向西原跑去，悠忽之间就消失了。庄稼汉们猛然发现白鹿飘过以后，麦苗忽地蹿高了，黄不拉几的弱苗子变成了黑油油绿苗子，整个原上和河川里全是一色绿的麦苗。白鹿跑过以后，有人在田坎间发现了僵死的狼，奄奄一息的狐狸，阴沟湿地里死成一堆的癞蛤蟆，一切毒虫害兽全都悄然毙命了。更使人惊奇不已的是，有人突然发现瘫痪在炕的老娘正潇洒地捉着擀杖在案上擀面片，半世瞎眼的老汉睁着光亮亮的眼睛端着筛子拣取麦子里混杂的沙粒，秃子老二的瘌痢头上长出了黑乌乌的头发，歪嘴斜眼的丑女儿变得鲜若桃花……”这样的安排看似有其定数。事实上，白嘉轩家业丰厚是其祖祖辈辈仁义行事的德性换来的。白嘉轩继承了先祖的财富，包括精神上的涵养，他对待长工鹿三就像亲兄弟一样。读者看到白鹿的传说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也许是白鹿保佑吧！但事实证明：神不是万能的，吉祥物也不会永远吉祥！

　　小娥被公公鹿三害死以后，化作冤魂，附了鹿三的身，把鹿三折腾地变成了老年痴呆。并且在白鹿原上掀起了一股瘟疫，死了好多人，连他的婆婆和白嘉轩的女人都害死了。就在小娥复仇的这个过程中，白鹿原上的所有人，包括白嘉轩都没能躲过，都没有得到白鹿的庇佑。还有一次，白鹿原上发生了百年不遇的旱灾，饿死了许多人，白嘉轩的大儿媳也死在这次灾难中。这时候，白嘉轩带领村人去求神祈雨，用原始的雩祭形式求雨。结局可想而知，神在人类真正有难的时候睡着了。

　　书中有一个非常可爱，但是又值得尊敬的人，白鹿书院的朱先生。朱先生是关中名儒，更是白鹿原上的圣人。他饱读诗书，可以说是博古通今，所以也就懂得了一些自然地理方面的知识。朱先生因为一次偶然机会，他被人误认为能掐会算，他的妻弟白嘉轩对他更是顶礼膜拜、敬若神明。当然，朱先生并不这么认为，他对来求他占卜的人说：“我不是神，我是人，我根本都不信神！”但是，他做了一般人做不到的事，因此就被当作了神，或者是说神的代言人。从今天的角度来看，知识稍微高一点的人都能对天气做一些基本的判断。但在当时，那种人却会被神化。今人大不必认为可笑，历史就是这样，你觉得可笑，但它们是真实的；不像今天，你觉得很真的东西反而很假。何况，如今还有不少神的代言人在大街上堂而皇之地“为民解困”！？该书的最后写朱先生死的时候，再一次把他神明化。他遗言，谢绝一切吊丧者，不许蒙脸纸，不许入殓，还嘱咐将他亲手刻字的石头当枕头。几十年后，“文革”小将们赶来收拾朱先生这位“封建败类”的时候，小将们砸开朱先生刻字的石头，石头内的遗言说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了，小将们被吓得一哄而散。我相信作者这样写的目的不是想吧朱先生进一步神化，而是借“人化了的神”之言抨击“文革”那一时代的荒唐做法。

　　有很多人在评价书中的主人公白嘉轩的时候认为他是封建保守派的代言人，说他是顽固势力的代表。而我个人认为，白嘉轩有许多值得我们去客观认识的可敬之处。首先，他秉承父业，用勤劳换取朴实的生活。其次，他知礼仪，守宗法。在当时的社会，他是一个成功人士。他能顶住社会变革带来的文化变革的压力，把一个村子的宗法观念保存下来，是一般族长做不到的。再次，在教育子孙方面，他恪守祖训、不张扬，是其本色。虽然用今人的眼光来看，他的做法显然是一个老顽固。但是，我们评价历史不能只用今天的价值观，而要把心放到当世，才能有一个客观的评价。最后，在对待时事政治方面，他能处世不惊，用自己的镇定去和哪个动荡的岁月抗争。如果让我封神的话，我会给白嘉轩一席之地。他做的事不是我们熟悉的地主所能做到的！无论是神是鬼还是人，书中所表现出的理念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踏踏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做事；任他狂风暴雨，我自岿然不动……

　　朱先生做到了常人做不到的事，所以白嘉轩以及众人认为他是神；白嘉轩也做了许多令鹿三惊讶的事，在鹿三的心中，白嘉轩就是神。鹿兆鹏革命的斗志和计谋让白灵（白嘉轩的女儿）折服，所以白灵把他当神看。这所有的人和事告诉我们：只要你努力，总有一天你会成为别人心目中的神。在世人眼里，通常认为鬼是邪恶的化身。所以书中的小娥就化作了冤鬼，她“惩治”了世人。但在当世来看，小娥是一个行为不检点的人，她害了两个男人。即使放到今天小娥也会被众人唾骂，但还不至于不容于世。这就是新社会和旧社会的区别，仅此而已。小娥冤魂害人，后来它被镇邪塔压住，这是因果循环。所以书中所表现的不光是表面的离奇故事，而是告诉我们非常浅显的道理，但这些道理又通常会被我们遗忘。

在读《白鹿原》的时候，我在书上写下这么一句话：荒唐的历史滋生出一部不朽的作品。这部小说确实是不朽的，但更应该不朽的是其昭示给世人的精神和理念。神，鬼，人从本质上讲是一体的，而人是主体，人的德行便是神鬼的德行。因此才有了“白天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的俗语。 [ 本帖最后由 杜永生 于 2009-1-30 00:23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