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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的诱惑

2022-01-07叙事散文汤如浩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45 编辑

深山的诱惑汤如浩我来的时候,盛夏的炎热在山外,喧嚣也在山外。清澈的流水如带,在山谷间迤逦穿行,跳跃的水花时起时落,撞击出清脆的回响,在幽深的谷间,飘荡得……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45 编辑 <br /><br />深山的诱惑

汤如浩

  我来的时候,盛夏的炎热在山外,喧嚣也在山外。
  清澈的流水如带,在山谷间迤逦穿行,跳跃的水花时起时落,撞击出清脆的回响,在幽深的谷间,飘荡得很远很远,经久弥散;碧绿的青草从水边发端,向青草更青处进发,除却最远处积雪的山巅,到处都是它们翠绿的身影;茁壮的青松仿佛是草地山坡上的点缀,挤挤挨挨或者零散生长,都一样的笔直,淡绿色的枝条伸展,承受着阳光和雨露的滋润,我们到来和我们没有来之前,它们始终是一样的姿态,丝毫不会改变。
翩跹的飞鸟起落鸣唱,莹白的雪山宛然入目,澄澈的蓝天一碧万顷,高远而明净。
  车缓缓在停在草地上,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凉风习习,吹来河水的潮润,这些从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穿山沟过草地,有着冰凉的寒意,在盛夏,拂过面颊,感觉别有意味。鸟雀们在灌木丛中啁啾,婉转的歌喉高低错落,此起彼伏,是一曲韵律十足的合奏,似乎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山溪在悬崖下歌欢,由于河床的阻拦,叮当有致的声响抑扬顿挫,缠绵呜咽。蚊蚋们在草间舞蹈,上下飞旋或者左右腾挪,兀自在进行着,对我们的造访一点不在乎,丝毫没有外界惊扰的慌乱。茵茵的绿草铺满山坡,青松是草地上的巨人,灌木次之,它们一直绵延到远方的山脚下,草木渐次稀疏,那里是高高的雪山。雪山之上,湛蓝的天空如洗,明亮而空澈,这种熟悉的景致出现在我的眼中,响彻在我的耳畔,已经是第二次了。
  这是一处名叫小都麻的山谷,是祁连山的一部分,它在祁连山的更深处,一般人是很难光顾的。山间的河叫做小都麻河,有无数条溪流组成,滚滚向北,浇灌下游的农田。所以,山谷的入口有水管所,还有林管所,用铁质栅栏阻隔,管水管山,封山育林,保护水源,一般是不允许闲杂人员轻易入谷的。先前和山寨小学的英老师取得联系,和管理人员经过了一番沟通,才许可说是可以进去的。到近前,还是被挡在关卡外,作了一番盘问和交代,才放行。车走在弯弯曲曲的山道,晃晃荡荡,颇有些惊心。尤其是在红砂湾一带,左边是湍急的河水,右手是红砂陡立的悬崖,岌岌乎危哉,幸亏开车的郭师傅艺高胆大,全神专注,总算有惊无险。
  沿溪流一路逆流而上,是行人牛羊走过的便道,崎岖不平,坑坑洼洼,看样子好长时间没有车辆通过了。越过一股浅水区,眼前豁然开朗。河谷平缓的地方,长满了大片碧绿的马兰,约有十数米宽,长度无法目测,和河水的走势是一致的,径直绵延到山回路转无法看到的远方。再往岸上走,则是牧草的天下,细细密密,无限生长,是一条碧绿的绒毯,从河流的岸边,攀爬到高低起伏的山丘、沟壑,铺展到了高高的山顶。其上,各种树木或星散摆布,或密密匝匝,高低错落,俯仰生姿,各有各的姿态。大多是笔直的祁连云杉,当然少不了柏树、山白杨、柳树,更多的是灌木,臭柏、荆条、金露梅、银露梅,或者匍匐在地,或者旁生在松柏腋下,偶或生出枝条争取阳光的照耀,但无论哪种植物,从这座山丘到那条悬崖,都带着潮润和朝气,在少人烟打扰的深山,我感觉它们都有着一份山外少有的仙气。
  河流对岸的平地上,有牛羊三五成群,在悠闲地啃食青草,小羊羔和小牛犊则在旁边欢快地跳跃,那种幼稚的行为动作,每每让人顿生怜爱之情,小动物的憨态和小孩儿一样,固然笨拙却可爱无比。还可以看得见坐在山坡上观望的牧人,只是距离太远,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眉眼,他的服饰和我们没有什么二致。同行的英老师告诉我们,那是居住在此地的裕固牧民。裕固牧民我是接触过的,有的还是我学生的家长,这些居住在深山的牧人,虽然生活习俗与我们略有不同,但那份淳朴和憨厚爽快,和我农村的父兄是一样的。他的房子,就坐落在旁边的高地上,三间土坯房,由土坯墙环绕,显得孤零零的。此刻,屋顶上烟雾缭绕,那是干牛粪燃烧的结果,显得粘稠和凝滞,与草木秸秆的燃烧不同,这种烟雾的颜色是深黑色的。我想象他的女人肯定围在红砖砌就的灶台,为他做一锅羊肉揪片子,上面撒一些切碎的碧绿野蒜,也未可知,毕竟,时间已经将近中午了。
  爬上灌木婆娑的河岸,我们站在一块开阔地上,树木在周遭围成半遮掩的一环,一点不阻挡我们的视线。俯身观望,是一条清澈的河流,流水哗哗,向下游毫无羁绊地奔去,它们激荡鹅卵石的声响,时高时低,是曲调的轻重缓急,总在必要时作出应有的调整。大大小小的石头俯卧在水边,是一头头无声的牦牛,颜色幽深,似乎在静静地吮舐冰冷甘甜的雪山清流,一时半会不会挪动僵硬的躯体。马兰草从水那边向我们这边铺展过来,一直匍匐到我们脚下,比起赫赫有名的马蹄寺的兰花坪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根根竖立的宽大叶片,密不透风,叶叶相连,简直是马兰的海洋。老李的小姑娘楠楠在马兰滩上打滚,粉色的衣服上绿迹斑斑,是将这儿当作做幼儿园的蹦蹦床了,她的母亲低声呵斥,却一点儿没有打击这小孩儿浓厚的玩耍兴趣。
  在灌木和青松荆棘的掩映中,山上一片昏暗。我们沿着水流的痕迹和羊行的山间小道,半屈着身体向上攀爬。此行的目的之一,不外乎登高望远,途中,鲜有现成的道路,从树木稀疏处穿行,有时显得力不从心。厚厚的苔藓和落叶约有半尺高,脚下柔软如棉,山峰固然陡峭,好在树木荆棘是很好的阻隔物,伸手可及,不致使我们失足坠落,手足并用,身体做匍匐状,这是一种考验,汗水流下来了,浑身燥热难当,但这不足以打消我们向上攀爬的信念,向上,是不变的念想。山蚂蚁的洞窟,高高耸起,好像一个个小坟堆,横亘在一些略显空阔的地带,这些地方,树木青草相对稀疏寥落,不知道是蚂蚁的巢穴在先而树木不便生长,还是因为蚂蚁的入侵致使植物退却,但方圆数米的地界,虽然有青青的碧草葳蕤茂盛,但泥土下面却是疏松的,一不小心,人就会陷落其中。金露梅和银露梅散落在树丛草坪上,金黄色和银白色的小小花朵,静静地蛰伏在枝头,是我们幽暗路途中的亮色,偶或阳光闪耀,它们总给我以悚然一惊:在山之巅,它们是颜色最艳丽的一群,往往因为疲劳,很多人都将它们给忽略了。金露梅还是银露梅,枝叶柔软青翠,娇小的花朵颤颤,是深山人未识的小家碧玉,无人眷顾也罢,就这么静静地开放吧。在前方引路的老戎忽然大叫起来:“山丹丹!山丹丹!”居然是少见的山丹丹花,此刻,那株鲜红的花朵,已经擎在他的手中。五瓣花瓣向外分开,纷然下坠,尖尖的花瓣尖端互不粘连,极像小丑的帽穗,一支淡黄色的蕊,颤颤巍巍,合成细细的一束,这是一种和君子兰的花朵非常相似的花,颜色新艳,透明欲滴,可惜被他生生地扯了下来。老李将花插在鬓间,有玩弄的意味。只有如此,我搬弄照相机,有立此存照的意思在内。
  站立山巅,周遭的景物一收眼底,杜甫登泰山而小天下,我辈眼界狭小,视野不开阔,但阵阵凉风吹来,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惬意。蜗居小城的恣睢,因了满山翠绿的松柏,因了脚下如带的河流,因了茵茵的碧草青青鸟雀鸣唱,更因了远方隐隐约约的雪山峻峰,渐次消去。我躺在绿草间,手机中的《仓央嘉措情歌》缓缓流淌出来,山谷在回荡着这种缠绵的曲调,幽怨而绵长。孩子们在草丛当中寻找野草莓浆果,老李老戎和英老师郭师傅侃侃而谈,几位女人在寻找最佳的摄影角度。阳光斑斑驳驳洒落下来,构筑变幻莫测的几何图形。一只山鹰从眼前掠过,曼妙的身影划出更为曼妙的弧线,悄然远去。所有的疲劳都烟消云散,所有的浊气都在下沉,心底升腾的,是一种与世隔绝的淡然和疏落。我知道,我们刻意追求的东西,应该就在这里。当我们坐在山坡上,大口啖食用山泉水煮熟的大块大块的羊肉时,就着高度的白酒,我应该就是一个纯正的牧人了,无论攀爬山丘的灵敏,还是切割羊骨头的娴熟,乃至于站在高高的山顶,高声唱一曲回肠荡气的青海河湟花儿,全都是佐证。
  暮色四合。水声悠扬。牛羊的鸣叫提醒着我们:该回去了。四年前的一幕和今天何其相似乃尔。该回去的时候就得回去,就像来的时候兴致盎然一样,我的怅惘和以前也一样。即便醉眼朦胧吧,再看一看青山,再看一看碧水,再看一看青草绿树牛羊,还要听听鸟鸣声声松涛阵阵水流潺潺,回家能够痛痛快快做上一个明丽的梦,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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