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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文学的颜色

2020-09-24抒情散文朱建勋
□朱建勋我按住咕咕叫的肚子,把夕阳幻想成一张金黄的油饼,站在校园外面的麦田里张望,那是1992年的冬天,我在学生读物上看到一则征稿信息,很简短地几句话:有奖征诗歌、散文、日记。具体事宜请来信索取,来信请附一元邮资。征稿的是河南省的某某导报。

□朱建勋


  我按住咕咕叫的肚子,把夕阳幻想成一张金黄的油饼,站在校园外面的麦田里张望,那是1992年的冬天,我在学生读物上看到一则征稿信息,很简短地几句话:有奖征诗歌、散文、日记。具体事宜请来信索取,来信请附一元邮资。征稿的是河南省的某某导报。我去汇款索取资料的时候,邮局的工作人员说一元钱咋汇?夹信里寄吧。那时邮一封信需两角钱,我就按照指点把钱夹信封里寄去了。回信很快,是一张浅蓝色打印着心之窗有奖征文的薄纸,宗旨大抵是为了弘扬文学事业,发掘文学新人什么的,因为报社资金紧张,投稿须交通联评奖等费用,学生与军人优惠,只需五元钱。五元钱是我三天的菜金,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买两个馒头,然后躲到校园外面,啃着咸菜条就着馒头,欣赏着尚未返青的麦苗,和它们一起,期盼着春天的到来。我当时寄去一首诗歌,前些天我翻看过去的日记,看到了了这首诗的底稿: 没有理由
黑的夜,冷的光星在哭泣,月在哭泣倾落的露珠
站在都市一角忘记自己逝去如花的岁月又风般袭来
不是没孤独不是没痛苦在这日新月异的国度没有哭泣和停留的理由
  那个冬天特别漫长,“心之窗”没有一点消息。我认为,花言巧语有时能骗取别人,但那毕竟是别人的一时糊涂。那时的我丝毫没想过自己糊涂,更没怀疑过文学,文学多么神圣啊,对她一丝一毫的怀疑或诋毁都是卑鄙的!我把责任推给了邮局,我去邮局寄稿时邮得是挂号,把五元钱夹在了稿子里,但我找不到了查询的条。邮局的人说,没条咋给你查询?事情的结局像车轮轧向亮丽的希望,迸溅出五彩的泡沫。要说照相是把生命的某个时间点固定在一张纸上,瘦弱的我站在寒风里等待的景像则被我拍摄在了记忆的底片上了。
  我那时坚持每天写一首“诗”,砰啪二武造出的一些下里巴人之作,竟侥幸发表了,一时被眼光短浅的同学东夸西赞,广为传送。我顿时心花怒放,差点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那阵儿百分之百患自恋症,崇拜自己以文豪自居。暗说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写得可以,自己可能不比他的智商低,写了九十八篇却都患狂症无药可救,于是很怕传染读者,羞得钻了老鼠洞,把头撞了个大疙瘩,也没入地半分去。只有削尖了脑袋往下写,名字误打误撞地收入了中国社科院文研所编撰的《中华文学人才名录》,还有了“名录”效应,1995年我收到一封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的信,让我寄交两篇(首)作品,附三十元报名费,联系人是刘恪老师。那时我正辍学在家,“心之窗”给我的教训是:交钱的事不干。但看到父亲欣喜若狂的模样,我还是挑选了自己的两首诗,父亲骑自行车到到乡里寄了,另外汇了三十元报名费。不久收到了盖着北京师范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大印的作家班录取通知书。爸拿着录取通知书宣扬了半个村子,虽然通知书具体注意事项第3条后半截说……学杂费1300,住宿费860,作家班属自费深造学习,不负责分配,但可以向用人单位推荐。当时我刚定亲,全家人正操心着我的房子,两个妹妹还都在上学,我不能为了自己让家里的经济再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向用人单位推荐,用人单位要不要呢?人家没说,这模棱两可的结局让热情高涨的父亲犹豫着,见我不热心,他自个也给自个泼了瓢凉水,心慢慢冷却了,也就懒得把通知书让另一半村人看。那封信压在我抽屉最下层,山一样压着我,折磨着我,十多年过去才磨得我心平气和了。   在妻子眼里,文学就是写字,远不如打一粒粮食实在每每见我痴心不改,妻说我好歹看看自己是干什么的:识几个破字,发表几句臭诗,被人违心叫了几声诗友,就自以为才华横溢,恃才傲物,仿佛天是你站在地上撑住的,要不就会塌下来!前院掉了牙的老奶奶说上辈子是冤家的才能结为夫妻,怪不得妻看我不顺眼,鸡蛋里挑骨头,吹毛求疵。受不了这窝囊鸟气,背上行囊走出去!   外面没有冤家入木三分剜人白眼,偶尔遇三五个同乡,稀里糊涂抛根烟握下手唏嘘一通,然后各奔东西,仿佛人生实在短暂,没有理由再胡扯漫谈浪费青春。其实是都钻进钱眼子里去了,我也不例外,在孔方兄麾下听令,口舌如网,小心翼翼说话,低人十分地挣二分老板想扣去三分的小钱,其状一如穿长衫而唯一站着喝酒知道“回”字又四种写法的孔已己,抓住了英国那句“贫困是艺术之母”的格言又似抓了根救命草,埋头干活,闲暇笔耕不辍,写不会说话的小院,写见人夹尾巴的癞皮狗,写跃墙而立的牵牛花,写遮风挡雨比人高的银银菜......自己总把自己置身文学最理想的现实,但现实往往最不理想,白面馍馍不抵精神的饥饿,我最终也没能写出深刻的东西,捏着编辑惺惺相惜的退稿,我的精神建筑顷刻坍塌,一片狼藉。   终是“冤家”的话救活了我的勇气,妻子安慰我,任命吧,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咋着咱咋着。我和所有的农人一样开始早起晚归,披星戴月。趴跪着在40℃高温的田地里刨蒜,劳作,慢慢的脸庞晒得黝黑,结满茧子的手掌跟脚后跟一样厚,一双大脚板时常沾满泥浆,不论黑夜白天,只要刮风、下雨、下雪,都要围着大棚转,怕大风刮开箍棚的铁丝,怕积雨积雪压塌了棚膜,患得患失的心被一次一次锻打,淬火,慢慢变得百折不挠。   我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农人,在农村正儿八经种植着庄稼和蔬菜大棚,扶着犁铧雪白的手掌,深入浅出地翻开页页乡土,卧看庄稼操着各自独特的语言,或挺拔,或四散,洋溢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姿态,我的心盈满乡土摇曳的诗草,天籁虫鸣,鸡犬相闻,院落里到处滚落的羊粪蛋儿,雨中的蚂蚁,蜗牛爬上一株庄稼,树梢的布谷,坡上滚动的羊群,夯歌号子,若水不息的钟声……撅头作笔汗水为墨,我重新卷入一场对文学的恋爱,不管文学对我如何,谁也阻挡不了我内心对文学的无比热爱。去愉悦自己,去触动别人,我想,拭去名利的尘土,这才是文学本来的颜色。

[ 本帖最后由 朱建勋 于 2013-2-16 19:1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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