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桃树

　　　　 　　　　小院的北面，紧挨着墙根有一株桃树。丈夫说是他种的，我如妄听着，没有理睬。私底下，却宁愿相信是风或小鸟的无心插柳。因为紧挨着墙根，小桃树纤弱的身子无力挣脱围墙强大的压迫，只好曲屈向上，倾斜着向院内生长。每当见此，我的心中不免隐隐作痛。仿佛被墙石压着的不是小桃树的根，而是我的双脚。假如真如丈夫所说，我心中生发的就不是小桃树运命不济的遗憾，而是对他无故残疟生命的怨恨。 小桃树却不管不顾。 只有一周的时间，小桃树的花就全部粲然开放了。上周五，我离开它时，它还是光秃秃的枝干顶着小小的不起眼的花苞。周一回来，它便开花了。花开不是很多，树干仍然光秃秃的，见不着绿叶的影子，但春的生动、生发的气息逼人。五天下来，气温和暖，花儿越开越多，越来越艳，且尖尖细细的嫩叶伸出了倔强的小脑袋。有了嫩叶这精神帅气的护花使者的陪衬，花儿显得更娇艳了。从树底下经过，仿佛可以听见花儿甜滋滋的笑哩。远无望去，一树浓烈的繁花真的如书中所云：灿若云霞。我再不用像从前那般，不忍放眼相看。 小桃树长高长大了许多，这是它在小院的第三次开花了，一次比一次盛大。第一次，悄没声儿、零乱的数朵很快被日盛一日的绿色所代替；第二次开花本有得一看，但小桃树终归纤细娇弱了些，倒是那一地的落英让我徒添了一份“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伤感，丝毫体会不到“化作春泥更护花”的豪迈。 我居住的小镇，周围就是田野村庄，来来往往地经过，却只看见我家这一株桃树。前几日，读到王维的“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的诗句，我不禁想到我家小院孤独开放的桃树。我家虽不是深谷幽涧，但热闹烦嚣如此，却独此一株，它的独然开放大有山涧之花的泰然、怡然与淡然。 小桃树孤单地婀娜着身子，丝毫也不理睬立足的是何种地方，所受的是何种待遇。 我常听见路人夸我家蔬菜长得如何如何地好，去年秋天也有人注意到了树上的桃子，却唯独没有听到对桃花的赞美。只有我和丈夫关注着它的开放与凋零，它让我们枯涩的目光有个明艳的所在，它让我们沉睡的心灵有了萌发的触动。 去年是头一回采摘桃子，还是因了邻里的提醒，丈夫采了下来与人一起品尝。虽然个儿不大，样子也不甚好看，青皮多，红皮少，味道却很甜，胜过当地的毛桃，外形稍扁也不同于毛桃，倒有点像蟠桃的样子。想它的花儿也比我小时见的当地的桃花要红艳些，我又有些相信丈夫的话了，这粗心混账的家伙，把吃了的蟠桃子往墙角一丢，根本不存想它会发芽、破土、长大成树，成这独树一帜的风景，让我的春天年年生长盼望、期待、美丽、快乐和一地缤纷的遐想。看风中花瓣坠落，我的心不再惆怅，它盛大灼然的样子，已不再令人怜惜，我相信，每年春天，它都会盛妆而出，与我继续“人面桃花相映红”的传说。 我的小院因了它，而春光明媚可感，春意涌动芬芳，至此，无论是风或鸟儿，还是丈夫的无意妄为，我都要心存感激的了。 2009.3.20 [ 本帖最后由 洪涓 于 2009-3-23 22:1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