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渊源继世长(修改稿)
2022-01-07抒情散文范廷伟
从邹平县城南行三十华里,就是山东历史文化名镇——淄博市王村镇。王村镇位于风景优美的白云山下,这里自古人杰地灵,水秀山光,文化积淀深厚,是明清时期毕氏文化的发源地,虽然历经战乱浩劫,很多明清古建筑群依然保存完好。坐落于周村区王村镇西铺村的蒲松……
从邹平县城南行三十华里,就是山东历史文化名镇——淄博市王村镇。王村镇位于风景优美的白云山下,这里自古人杰地灵,水秀山光,文化积淀深厚,是明清时期毕氏文化的发源地,虽然历经战乱浩劫,很多明清古建筑群依然保存完好。坐落于周村区王村镇西铺村的蒲松龄书馆,更因《聊斋志异》的作者蒲松龄直至七十一岁撤帐归里,曾经在此坐馆教书长达三十多年而闻名于世,从而成为山东省重点历史文化旅游景点。
从周村沿济王公路西行至王村镇,便见路北侧有一座高大的牌坊,上书“聊斋渊源”四个大字赫然醒目,由此北行于新修的“松龄路”上可直达书馆门前,抬眼望去,大门横匾由书法家魏启后题写的“蒲松龄书馆”五个镏金大字,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这是明末户部尚书毕自严的府第,包括东、西跨院,今天的书馆位于毕宅东跨院,是当年蒲松龄在尚书府教书、读书、著书的地方,约占毕府总面积的十分之一。拐进高大的影壁墙后走入第一个院落,迎面就是青砖灰瓦,斗拱飞檐,端庄峭拔,气势壮观的“绰然堂。”浑然天成的隶书匾额,是毕自严于崇祯甲戌年亲手所题。关于蒲松龄与毕家的结交,人们传说有一天,蒲松龄进省城赶考,路过此地,正遇上毕家晾书于路边,见到众多名著奇书,喜出望外,而徘徊其间,唏嘘感叹。此事被毕自严儿子毕际有得知便接纳攀谈,相见恨晚。之后,毕公专备车马前往聘请,蒲公欣然应聘。蒲松龄走进尚书府后,凭借着自己的真才实学,就是在这三间高大的厅房中设馆领衔伴读的。声名远播的《聊斋志异》大部分篇章和大量的诗词文赋,正是在这里构思、生发而付诸文字的。绰然堂前有一眼“白阳井,”是白阳老人毕自严亲自挖掘出来的,也是毕府日常生活和种菜浇花的重要水源,据说至今已经四百多年,依然有泉水涌出。井台上架着的辘轳曾是当地流行的提水工具。当年蒲松龄先生每天在这里摇动辘轳把提水灌溉,不自觉地完成了成千上万次的晨练,身体健壮成为他日后创作奠定了基础;如今白阳井作为古物,向人们展示着历史岁月的年轮。
绰然堂的中西间,是毕氏子弟的学堂,蒲松龄为毕家子弟讲授“四书五经、”诗词韵律,研习八股文,在教学方法上,蒲松龄也作了一些改进,曾编写许多通俗读物,其中《小学节要》是针对当时塾馆中的教育内容删繁就简而形成的启蒙教材;《宋七律诗选》是蒲松龄自编的学生学诗读本;他还从鲁中地区日常生活中汲取素材,编写了《日用俗字》;六十多岁时写出《桑农经》一书,并申明是为了“使纨绔子弟,人人皆知稼穑。”在尊孔读经占绝对统治地位的时代,他能联系实际;改进与充实教学内容,实属难能可贵。绰然堂内西山墙上悬挂着蒲松龄撰写的《绰然堂会食赋》,他同授业弟子朝夕相处,感情日益深厚,他对弟子课读时要求严格,但在课余时并不求之过苛,从其戏作《绰然堂会食赋》可见一斑。当他写到会食开始时,弟子们“出两行而似雁,足乱动而成雷,小者飞忙而跃舞,大者拾持而徘徊……塞户登堂,并肩连袂,夺坐争席,椅声错地,似群牛之骤奔,似万鹤之争唳……”他对少年的天真活泼兴高采烈,可谓绘声绘形,维妙维肖,充分表现了先生对弟子们的喜爱心情。东间为蒲氏卧室,木格栅上挂有作家莫言先生写给他的一首诗:幸亏名落孙山外,龌龊官场少一人,聊斋志异成经典,万千进士化尘埃。卧室内的书桌上摆放着笔墨,东墙上是一幅楹联:乘风追苏公,举尊羡李白。他就是在这书香冷凝中,子夜荧荧、灯昏欲蕊、萧斋瑟瑟,集腋成裘,浮白载笔,聚平生之力完稿并日臻完善了他的孤愤之书《聊斋志异》。
越绰然堂过厅后的第二个院落,展现在游人面前的是二层小楼“振衣阁。”振衣阁是一幢砖木结构的双层楼阁建筑,面积一百八十平米,建于崇祯八年,由毕自严亲自取名,寄寓了拂拭衣衫不使尘垢污身的舒畅之意,后改成毕府藏书之地。门柱上有一副隶书楹联:“万卷书当南面富,一帘风快北窗凉。”振衣阁分上、下两层。一层墙壁上现悬一幅国画《会晤图》,描绘蒲松龄与当时的文坛领袖王渔洋会面时的场景。桓台新城镇王家与毕府世代联姻,使蒲松龄得以在毕府结交官高位显的王渔洋,蒲松龄很敬重王渔洋为官清正及诗文造诣,王渔洋也非常赏识蒲松龄的道德学问,两人终以文字结交为好友。王渔洋亲自批注并为其书稿题诗:“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时。”精辟地揭示了其以传奇而志怪的特点,道出聊斋故事取材方式和寓意的真谛,两位地位悬殊的文学巨匠在这里缔结了深深的友谊,为后世留下了一段传诵已久的佳话。振衣阁二层是蒲松龄创作俚曲的地方,蒲松龄利用当地民间曲牌和方言土语,在夜阑人静之时,写出了很多许多脍炙人口的戏曲作品。每当写完一段唱词,他便以掌击桌忘情哼唱,有时竟然情不自禁,脚踏楼板引亢高歌,引得护家大黄狗一路狂吠着跑向阁前,蒲松龄察觉后安静下来,没过多久又噪声大作,再次引来大黄狗。如此数次反复,直把那狗累得筋疲力尽。院内西厢房北山墙上的《俚曲情趣图》壁画,向人们描绘了这段诙谐幽默的“脚踏楼板跑死狗”的故事。
振衣阁上花窗雕棂,舒朗明快,阁下朱红漆柱,承托重荷,阁外有飞檐、花棂、禅兽、雕栏等饰物,万卷诗书任由蒲松龄翻看,每当读写疲倦了,便下阁楼赏这院中形影婆娑的“蝴蝶松,”这棵稀有的日本五针松后来由蒲松龄命名,明末由江南移来毕府前已经整成蝴蝶型,至今已近五百年。其首俯视东南,尾翘西北,欲刺青天,双翼张开,势如盘龙,犹如蝴蝶的两翼,遮护庭院。更令人惊奇的是树枝在生长过程中,碰到障碍物再重新返回,枝头全部呈飞舞的龙头状,来此游览的国内外专家无不惊叹这般天工造物。当年蒲松龄在闲暇时常常来到这蝴蝶松下,观赏奇景,寄托情思。文革前有专人看护,一九六四年最后一次开花,在随后的十年浩劫,这个富有文化内涵的鲜活生命继而枯亡。蝴蝶松的两侧的厢房,原是蒲松龄和另一位塾师王宪候书僮的住处,东厢房现已辟为“故事厅,”内有根据聊斋故事创作的三组人物塑像《红玉》、《书痴》和《王六郎》,都有很强的地域文化特色,墙上有十幅聊斋仕女图,人物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就像刚从聊斋故事中走出来一样。西厢房现已辟为“五书厅,”以简约的文字和图片介绍了蒲松龄生平的一个侧面,游人从中可以了解他一生十次参加乡试的日期、当时的年龄和考试结果。科考的一次次失利,使朝廷少了一位才华横溢的官僚,民间却有了一位享誉中外的文坛巨匠,正所谓“一生无缘附骥尾,三生有兴落孙山。”在“蝴蝶松”下,不论游人面朝哪个方向,都能从心底里体会出“婴宁女笑站柳梢迎远客,留仙翁漫步书馆盼知音”的意境。东西厢房南侧的两棵白玉兰,春来似雪,花香四溢,昭示着蒲学文化正香飘天外。
万卷楼是毕府东跨院最后边一幢主体建筑,高三层,四开间,两进深,四周回廊,面积八百平方米,始建于明末,是当时国内北方著名的私家藏书楼。两侧的朱红抱柱上有“万卷藏书宜子弟,十年树木起风云”的楹联。毕自严次子毕际有,把祖上和自己积累的大量书籍精心整理,依次分类,建起了藏书楼,督促众子孙砥砺勤学。万卷楼初用于藏书,后因战乱等原因将藏书移于振衣阁。万卷楼一楼是毕府喜庆吉日唱堂会的地方,后来成为俚曲表演的专用场所。毕际有之妻王夫人,喜听乡音酷爱俚曲,蒲松龄每有新作,总先唱给她听征求意见。老百姓耳熟能详的山东吕剧《墙头记》、《姊妹易嫁》等,都是他的作品。平时游人可以在这大院深宅里,欣赏到浸透了蒲松龄心血的俚曲表演,从一个侧面领略博大精深的蒲文化内涵。万卷楼二楼现已辟为毕氏后人、著名作家毕四海先生捐建的文学藏馆,三楼现辟为名门望族毕氏家族的展厅,有“毕府世系简谱”等展板,也介绍了书馆所在的周村区自商周至当代的隶属沿革和昔日的辉煌。万卷楼后曾有风光幽美的石隐园,园内怪石乔松,亭台楼阁,名贵花木,无美不备。蒲松龄为其中的“十石”和“十六景”分别写下了相互对应的诗作,但目前能够见到的只有小舣塘、月窟石、峨豸石诸胜。月窟石与小舣塘在水中互相映衬,绿柳垂拂,红莲绽放,给蒲松龄先生以诗意的想象和无尽的遐思:“鱼沫吹寒潭,微波散轻欹,轩开屋角浮,解缆欲千里。”茅盾文学奖得主之一、《白鹿原》的作者陈忠实,在游览了书馆后欣然命笔:“在这里成就了一位中国的也是世界的伟大作家。”
蒲松龄出生在一个世代耕读之家,蒲姓在当地是一个望族,但蒲松龄的祖上几代都没有做过官。毕竟是出生于书香门第,蒲松龄自幼就跟着科举失意弃儒经商的父亲读书,他在兄弟四个当中最受父亲钟爱。蒲松龄性颖慧,文冠一时。踌躇满志的蒲松龄决心立志攻读,以及博第,光宗耀祖,但他却最终未能实现“他日勋名上麟阁,风归雅似郭汾阳”的理想。即使在条件优越的毕府授馆期间,仍沉浸在科举无望的痛苦中不能自拔,写下了“墨染一身黑,风吹胡子黄,但有一线路,不作孩子王。”他在“独向陇头悲燕雀,凭谁为解子云嘲”的无奈里,抒发了壮志难酬且不为世人理解的苦衷,表露了他蔑视世俗庸人并以怀才不遇的杨雄自比的清高情怀。也从而激发起了他愤世嫉俗的思想情感,决心以志怪的艺术,假笔于花妖狐魅,精灵怪异,以超尘绝俗的笔,游刃于鬼狐之间,抒发自己内心的愤懑情感,并暴露和鞭挞了当时黑暗的社会现实。在毕府,蒲松龄结识了清初诗坛盟主王渔洋,得到了他的赏识鼓励和支持,并且王渔洋在京极力为他传名荐书。更是由于毕府浓厚的文化氛围,宽广的社会交往,优厚的生活待遇,能够得以浏览万卷藏书和受石隐园的灵性启迪,从而使蒲松龄完成了自己的传世之作。他的《聊斋志异》脱稿后,毕家为此还在石隐园内摆筵庆贺呢:“石隐园林妙,聊斋在此传。奇观多志异,大笔显柳仙。毕斋开筵第,蒲公脱稿年。至今般水上,称道主人贤。”可以这样说,《聊斋志异》从构思、创作及广为传播,毕家为其创造了无与伦比的优越条件。
诗书传世醒人志,画幅纵留天地久。蒲松龄一生博览群书,著述等身,我们从他创作的人物故事中,可读到脱世的美感,与人为善的真性情,其故事明了简洁,清素自然,抛却人与妖仙的距离,平易可亲地叙述唯美佳话。由于使鬼怪有了人的秉性,故而他的小说历经几百年,依旧为中外读者所喜爱,所以作为“世界短篇小说之王,”他是受之无愧的。
[ 本帖最后由 范廷伟 于 2009-1-6 17:5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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