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33 编辑 <br /><br />　　　　　　　　　　　复 活


　　河边，风吹动过来；麦田里，微风掀动绿色的叶子。它们贴着地面摇晃。远而大的天空下，植物孱弱的样子，充满了土地的怜惜。那时，我在临岸的水边走着。初冬，寒风冷冽，不停地掀开衣服的一角，进入到肌肤，寒凉，朝着内里入侵，一阵阵颤抖。

　　走下高高的河岭，穿过满坡的槐树林，坡地积满厚厚的树叶。叶子从起初的残黄变得暗黑，它们腐化着，不易觉察的变化着。那是无边寂静和荒凉的安静。满坡的树身都是黑色的粗糙的疤痕。我从外地回家的这个早上，太阳，成为一种回忆的幻觉。黎明之时，还有一弯月牙的黄，挂在树稍上空。

　　走下坡地，来到岸边。天空变得大了许多，淡黑色的空气中，一丝丝清凉的腐草的气息带着濡湿的知觉。也许是之前一场冬天细雨的水汽，没有被空间和大地完全吸入，我裸露的面部肌肤上，不时濡染着湿湿凉意。那一刻，冰封的河面，白色的水凝结成固体的平面，许多附着物被冻结在里面。在那里，微光显现。我靠近冰面，蹲下身，看着冰面突起的冰层，意识到，河里的水在没有结冰时，是泛着波澜的，它们在风的吹拂下，涌动过绚烂的激情。在空气逐渐冷却时，它们慢慢凝固。这一切是眼睛不容易扑捉到的，在冷却的时刻，眼睛不能发现这细微的变化。

　　冰面上有许多散碎的枯叶和枝条，那是结冰之后，风才吹过来的。寒冷，那一刻显得有些刻意。让我缩紧身体。其实，我早已习惯北方乡村环境的冰天雪地，身体和天气的适应有着长期生活环境不可分割的濡染。这样，在我，一切都显得不足以畏惧。生存在冬天的怀抱中，像这些坡地岸边植物在温暖或者寒冷的空气中，一切都是自在的，不容回避的存在。

　　沿着岸边走，几处低矮之处，倒伏着枯草，叶子显现出半残的绿。那地方是潮湿的，从河边过来一条深的沟，河里的水过来，浸润到这片地下，土就显得湿润，而叶子大概是沾染了水汽，才迟缓着干枯和腐烂吧。现在因为这些微的湿度，地表被冻结了，泥土变得僵硬。往前走，泥土松软了，细纱一样的松软。这条岸，大都是沙土堆积而成，不像我的村庄里，都到处都是粘性十足的土质，尤其是雨天，泥泞不堪。

　　走了好一会，背后有光亮过来。那是从东边过来的光线，红色的，鲜艳的，空间明亮了许多。太阳出来了，这样想到，我转过身去看。东边，一个圆盘升到远方的山头，在树的半腰。我想：光芒来了，水汽会从冰面上浮出来。又走了一会，便看到水汽浮动的真切，有点像曼妙的烟雾。看冰层下的水，恍然中，仍有些浑浊。我走到一个岸陡峭的地方，透过冰层看到水的深蓝，看了一会，视觉逐渐清晰，几丛水草在下面，有些微的绿意。我想到下面的温度要高许多，那地方充盈了暖意和生机。我知道这条和运河相连的人工河里，生长着很多鱼类，夏天时我和伙伴常在这里捉鲫鱼，运气好时还可以捉到鲤鱼。眼前，只有一些小虾和很小的鱼，它们在游动。我想破开冰层捉到它们，但却没有动弹。现在，自己更愿意看它们在自在游动。我知道，这要比捉来它们更让我愉快。

　　太阳光，已经普照大地了，靠近岸边的地方已经融化出缝隙，那地方的水微微泛着涟漪，和风吹拂，冰冷减弱。我知道，大面积的河水仍在厚厚的冰封当中，它们不是那么轻易融化的。但我正渴望着脸上的暖意，不时有风吹过来，那是异常寒冷的，比太阳没有出来之前还要冷。我知道，逐渐融化的冰吸收了太阳散发过来的热量。尽管这样，我还是觉得兴奋许多。这仿佛黎明前的一阵子黑暗，很快就会光明起来。

　　时间在流逝，我内心巴望着流逝之中，光芒越来越多，整个大地的温暖会生发开来，弥漫到所有事物的身体上。我身体萧瑟的冷意会逐渐淡去，我曾失去视觉中的光明，会完全恢复过来。在岸边的行走中，我经受的皮肤尖锐的寒冷，在淡然流走，我没有惧怕过这些，我知道，这些需要心灵和身体的抵御。我想，无论视觉还是身体经历磨难，都是一个感受温暖和希望到来的过程。

　　逐渐消失的，也会复活过来。像一切在冬天死亡了的，不久的春天会重新找回生机。寒冷和温暖在时空当中交替出现，如同我的念想在风声枝影的月亮下复活，身体在羸弱和寒冷中，逐步健康、温暖。后来，我从一次次的睡眠中醒来，听到潜藏在生命里的声音，感受生命意念像翅膀飞翔，于是，我便从黑暗中跳出来。太阳作为永不消失的见证，让我想到，许多美丽的时刻会不停的出现，在岸边行走，许多充满生机和真实感觉的日子，在身后，还多着呢。


　　　　　　　　　　　　　　　　　　　　　　2009-1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