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乡月夜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4:05 编辑 <br /><br />白乡月夜
（白族）李灿南

白乡之夜，总是来得不知不觉。太阳下山好久了，天还是亮亮的，当你觉得眼前景物有些模糊时，月亮已经挂上树梢了。

这是一个远离苍山、洱海，居住在千米高峰上的白族寨子。60多户人家散布在向阳的一面山坡上。眼前树绿水清，开门见山，山路弯弯。早有鸟儿啁啾，晚有山雾缭绕。虽说是远离城镇，也就缺少城里人的物质文明，可是居住在这里的白族山民们却是一代接着一代地繁衍了下来组成了山中之国。如果不是亲临，我想也想不到会在这二千多米高峰上，还有这么一个世外桃园般美丽的的白族寨子。

清幽无垠的月亮下，朦朦胧胧月色中，银灰色的月光给整个寨子披着一层梦的甜蜜朦胧面纱，使寨子显得格外平静、又格外安详。

山高天近，风轻月明，空气里偶尔传来一二声清脆的鸟语和山野特有的馨香。这样的夜对于我这个长期生活在都市的人来说，那是一个难得的美夜。在皎美月光里，独坐农家院中，品着馨香的罐罐茶，听主人讲那过去的故事，唱着对明天响往的歌，那是何等的幸福。在这独特的美中又不时仰望星空，心无旁骛，凝视良久。忽然产生一种飘浮的感觉，只感到世界越来越小，尘世的喧嚣愈来愈远，似乎进入了羽化成仙的境界，是何等的惬意。真有点在世外桃园中，不管山外事的感觉。瞬间，尘世中蜗角虚名的烦恼，蝇头微利的忧愁，都被洗刷得干干净净，仅余魂灵随着明月任意飘浮。也只有在这乡野的夜晚静谧中，月光经过树梢来到大地的脚步声，轻轻地，宛如一个白族女子走在出嫁的路上，羞涩地让这个世界只剩下她的心跳和呼吸。

乡野的夜晚，所有的声音都是安静的美和香。比如说，在月光温柔的怀抱里，远处小溪流淌的声音，青蛙鸣叫的声音，或者秋虫的弹奏声，给白乡的夜增添了几分甜蜜。

乡野的夜色是醉人的，那不紧不慢的轻风像一壶陈年老酒，把所有的草木都灌得有些微醉，细小的枝叶摆来摆去，像踉跄着脚步走在回家路上的异乡醉客。月光在老屋、石板路上铺金洒玉,美了寨子。景色好、心情好，看哪儿都特别舒畅，从心里就喜欢幸步踏上石板路，缓缓地向寨子外边走去，树叶把月光揉碎在石板路上，斑斑驳驳，踩上去有金属相碰的声响。路旁古朴的白族农家瓦房掩映在绿树丛中。家门洞开，放在堂屋里粗糙的农具和家什隐约可见，真是路不失遗，夜不关门。狗是山上白族人家门上的锁，当有生人走近，就低吠几声，当人远走时，又忠实地守在门口瞭望。月光早已溜进寨子，给寨子一个美丽的童话；劳累了一天的村民们此刻也许早已进入了甜甜的梦乡。啊，好一座宁静安祥的白族寨子.

这时，路上没有人影，勤劳的白族人家习惯早睡。寨子里很静，只有偶尔一两声捉摸不定的声响，极远又极近；极清晰又极模糊，萦绕在耳边，却又无从把握，似那冷艳的月光，浸入心底却又无法留住什么。

转过一个弯，蛙声聒噪，不觉已到寨子外了。皓月当空，朗照着一片旷野，眼前一层一层的梯田，从山脚延到山顶，消失在与天相连的地方。新翻的稻田，散发着泥土的馨香，沁人心脾。田中一畦一畦的秧田，墨绿墨绿的，那是白族人家的希望，他们像侍弄自己孩子一样地侍弄着它。

由山上往下看，田野空旷，月色皎洁。沐浴在这一片清辉里，心一尘不染。在田间漫步，月儿与我同行，水中的我们好近，好近。调皮的小蝌蚪，总喜欢尾巴一翘，把我们的影子揉碎在水里，化作粼粼细波，泛走一片白光。蛙声悠扬，此起彼伏，伴着水声，伴着虫鸣，弹唱着一曲完美的交响乐。

忽然，耳畔传来一阵清脆如高山流水般的三弦声，幽幽深情，铮铮动听。谁家的小伙在呼唤爱情？还是悠闲自在地自娱自乐？循声望去，在对面的山坳上，在恬静的月光下，一个强悍的白族小伙子正站在那里，如挺立的青松。红红的火堆在他身旁一闪一闪，似一颗激情涌动的心。只听他一边弹着三弦，一边唱道：

花上花，
有心爱你这朵花，
有心爱你花这朵，
是否有人家。
没有人家说句话，
有了人家莫搭腔，
弦子响处歌声起，
莫误好时光。

原来小伙子是在用弦声、歌声诱人。这情景是一幅绝美的“月夜情歌”般油画，可惜我没有一丝丹青的才气，只是在心中记住了它。小伙子辉厚的歌声刚落，立刻飞起一串银铃般的歌声。只听那歌声唱出：

白花红花开满山，
妹是芍药悬崖开。
采花要靠胆子大，
你可敢登攀？
要爬高山你上路，
敢登悬崖你就来。
鲜花小妹爱一个
一心等你采。

好胆大而又热情的姑娘，歌声会是唱得这么炽热。遇上这样的姑娘，哪个小伙子心动呢？何况她是冲着歌声有备万里来。朦胧月色中，姑娘的歌声刚落，只听小伙子又高声唱起:

哥有情来妹有意，
姊妹交情就交心。
云岗松下定私情，
哥妹心印心。
小哥爱妹一辈子，
同你相约过一生。
茈碧湖畔来发誓，
永远不变心。

歌声刚落声后，姑娘没有立即回音，不知小伙子是想急于表白自己的心思，还是急于听到姑娘的歌？不容姑娘思索，一边弹弦又一边唱道:

花上花，
有心爱你这朵花。
有心爱你花这朵，
日夜想采它。
采花不怕山路远，
采花不怕风和霜。
一心把你采到手，
栽进我心房。

多么炽热而又热情，直白表达爱之歌。你来我往，你唱我应，我应你唱，恬静、在朦胧的月光里，甜蜜的歌声中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就要开始了。是弦子做的红娘？，还是应了那首舞台上红极一时的“弦子弹到你门前”的歌引出的故事？我来不及细想，却又在这里有了实在的影子。我想也许一半是弦子，一半是月亮？还是青春芽子在萌动？难怪《弦子弹到你门前》的歌不仅很多人会唱，而且在北京获了奖，唱出了国门。

我默默地想着，耳畔仿佛响起了温情的燕语，幽婉的说唱，梦呓般的倾诉在夜里徘徊，不知不觉月已偏西，身上也有些冷了。回望寨子，一缕曙光伴着鸟儿啁啾声中，在寨子上空时隐时现。

呵，白乡之晨又在不知不觉中已悄悄来临。（225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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