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词：孤独与融与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51 编辑 <br /><br />两个词：孤独与融与

梁星钧

　　还是在老地方－－城南的半山腰－－我每次休闲落脚的地方，我选这个初冬里少有的太阳天，消消停停而又有些昂扬地来到这里。半道我在新辟的中心广场歇脚，选一处两头是老人的石台阶坐下来，享几分热度的太阳。见老人们闲适地承接着光能，一些外地来的货商正在搭建架子，他们要占据这里搞展销，这样每晚的健身操舞即自行中止。熟悉的不熟悉的老者都是一副慈善目光，都是一两句亲切的问候语……而这一切，我都闻到了感伤的孤独味儿，尽管表面呈现的是亲切和热烈。

　　一个淡黄的布式笔袋在我手里掂捻了几次，一次又一次铺展捻平而又放开，它从我随身的裤袋里掏出，仿佛有样小小的东西要装进去。这样的东西之所以没急于装入，放好，锁上拉链，回归裤袋，是因脑子里还在沉睡和斗争。翻滚的纵横画面，点滴片断，还在进行争斗甚或有效地排序，直至我动笔的前一刻，都还未见清晰。

　　我假寐了几分钟。太阳烘烤着我的臂，然后是侧身脸。右边远处不见人的树荫里传来声音：什么什么地方建省，什么什么地方引水，然后设新县城，那某处呢？有人迫不及待地问，作开发区吧，为相邻的旅游区配套服务。左边我的来路上几个女人的吼吼笑声，她们大概是打扑克牌赢了，剃了别人的“光头”了。太阳忽然潜入了几片鱼鳞状的乌云，青光和冷气向我裹挟过来，两处的狗在咬回家的路人了，我得赶紧从布袋里掏笔，把刚才梦寐中浮入我脑际的人事随录下来，管它是何种姿态面目和色彩呢。

　　有片刻时间闲坐这里，是因我超负荷量的忘时工作才换来的，加班加点也没休息周末，才得以补上这些休息时间。我换个地方去休息，每次做不同样的事，尽量少重复。走在上山石梯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自己很孤独，咋没找老陈同路呢？妻分明提醒过，我的解释是我们几十年交情久长，又岂在朝朝暮暮？很显然的，我的孤独来自生活驱使，也来自我的选择。

　　也许孤独于一个执着的写作者更合适。与一个独行的思考者更合适。这种驱使和选择成了我们的基本生存方式。我们乐不乐意呢？为什么我们许多时候拒绝纷繁和热的情调，而自告奋勇和义无反顾地投身于孤清呢？我没更多去找这个答案，我只看见了个老者，刚才集中来到了我的梦寐中。

　　A老说，人大不过自然和道，而道是自然的，人只能随自然和融与自然，一切希望企图甚至意解都是不定和不确切的，也是可笑的。B老说，人来之世界不容易，仅凭父的精血母的孕育你足该报答之，这个社会提供给你环境你何只想休眠和庸常？大丈夫立于世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本分，休问成败，一样都是英雄－－人生来就该作英雄。C老说，休矣休矣，你们太理想和美化人世了，只一个问题方可击倒你们：生老病死谁躲得过？谁有妙丹仙法排解？休行今生，一切为了来生－－来生绝对是看得见的。D老早已不耐烦了，怒道：人生世道有什么可谈的，就是两个字－－厚黑……

　　几老在那里争论不休，就在我刚才梦寐中的左边那片林子里。如梦初醒之后的我还闻到余音。其实几个争论的焦点我明白了：人生就是孤独，愿不愿意都得融与。

　　我何尝没有痛楚的切身体验呢？在娘胎里据说我怀了七年－－母亲在长哥夭折后七年才生下我，我孤寂极了，早来世晚来世都是光明下的痛楚；孩童时婆母宠我而严父苛责我，－－想必都是为我好；读书的路途刚一踏稳，升学出人头地的紧箍咒般的帽子就压住了我，使我十余年来喘不过气，苦挣在这条洒满艰辛的路途上；成人后又怎样，冷眼、孤立、漠视、歧视……即使有鲜花和掌声，高帽子，荣誉……都如过眼烟云浮云流水一般潺潺而去。可以确切地说，我的成长之路，以及我的自以为顺心选择的路，都是一条沧桑的孤寂路。

　　然而，我一直在茫然中思考与行动。这个行动的标志，是我介入牵涉自己的一切繁琐小事，浏览一切入眼的文字书籍，体验一切投向的目光，探寻一切自己关注的切入点，这样，我似乎又忙了起来。是四老中说的任一个，又任一个都不是。我绝不作中庸的调和派，我也不偏执于任一方的个性发言。我似乎只是我。我的融与也只是混合关系，而非化合作用。近来，我一样一样地清理桌面上堆积如山的杂物俗事，一一将之分陈，让每样都醒目；我理序来去的所有事项，尤重视血缘的亲友关系，让人伦不更荒疏；又打点好身边的琐缠，让一切都立体和呈现光明。我这样是否趋同了B老的人生智慧？然而我又趋归平静，淡泊宁静，虽不太信来世才有光明，人世都是厚黑罪恶，但做好自己的眼前事，过好自己的每一天，行好自己的每一善。我常对妻说，别学他们人云亦云，大捆纸大柱香拜烧于庙门，回来却行苟且坑人罪恶，这是叫信佛和拜佛么？这是坑佛害佛骗佛！善念吧，善事吧，善行吧，用辩证唯物共产思想，我为人人，方能人人为我。心中有善才是善，心中有佛自成佛。妻似懂非懂，她执信佛。我怕她迷信了，误入俗趣。　　　　　　　　　　　　　　　　　　　　　　　　　　　　　　　　　　　　　　　　　　　
　　我不外想说明，孤独是与生俱来的，伴我们左右不离和长远不散，尤我们这样的自寻自喜孤寂者，但是你却摆脱不了融与，而且，这个融与如能处理得当，更利你的孤独。孤独这个世界的根和本，也是我们的宿命。
　　天冷了。太阳走了。留下了我。我下山回去了。
　　　　　　　　　（写于09,11,2　塔子山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