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核桃地（修改稿）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40 编辑 <br /><br />　　一九八九年夏天，我家在苍山西坡的空地上开垦了一块山地种植木香、大黄等中药材，还种洋芋、绞丝瓜等农作物。

　　这是一块被荒芜多年的山地，这里的海拔有二千四百米，是高寒山区，连包谷也种不出来，只适应洋芋、芸豆和萝卜生长。生产队时期，队上在这里种植过洋芋、萝卜和苦荞，还养了上百只绵羊。土地承包后，因为离村子太远，又不能种包谷等粮食作物，就被丢荒了，到我们上山开垦时，这里已是杂草丛生，山刺、连翘等小灌木已经长得有一人深了。这一年的盛夏，我利用星期天的时间，上山开垦荒地，每天带一盒饭，此时正值炎热的季节，在干活时，头顶烈日，面朝黄土，挥汗如雨，饿了就吃冷饭，渴了就喝冷水，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劳动，皮肤被晒得脱落，手掌上也磨出了很多血泡，终于将一块较平整的地开垦出来了，育下了木香、大黄苗，并于初秋进行了移栽。从此开始了艰难的种植药材劳动。这里的气候与土壤很适宜药材的生长，种下的药材长势很好。三年后开始挖取和出售木香、大黄等药材，但遇到这两种药材的价格猛跌：有一批木香只卖得一元三角一公斤，大黄只卖八角一公斤，使我家遭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

　　按理说不能再种药材了，但我想：坚持种下去，可能会有药材涨价的时候。在种药的同时，还种了一块洋芋，一是能以短养长，二是能解决吃菜问题。就这样坚持了下来，不料到一九九六年深冬，我的父亲去世了，药地便没了守护之人，被迫停种了。我始终不忍心不也甘心荒了这块我曾经挥洒过血汗的土地，到了二00六年的春节，将家里的水牛吆到山上，把地翻犁过来，在春节后购买了铁核桃树苗，栽上了核桃树，经过四年的艰苦劳动，如今有了两百多棵核桃树，嫁接成活的有十株，其中有两株已经挂果多年，最大的一株已结近两千个核桃。这块地便成了我家的核桃地。

　　开始上山种药时，附近的山箐里有一林树龄已有上百年的野生铁核桃树，虽然每年都结果，但因海拔太高、树林过密，果实不饱满，成了山鼠的食物。树林中也有很多适合移栽的铁核桃树苗，但那时村里还无人栽核桃树，也没有人相信能在这里种得出大泡核桃。我怀着试一试的想法，便利用地边上的铁核桃树嫁接了几棵泡核桃，才知道在这样的高山上嫁接成活率很高，竟然达到九成以上。嫁接成活的核桃树中，有一棵第二年就开始结果，收到三十三个核桃，坚定了我嫁接核桃树的信心和决心，又嫁接成活了几十株核桃。不料在当年冬季，就有人偷盗嫁接穗条，将这棵树损坏，此后连续多年都有人偷砍枝条，造成近十年都未能结核桃。种药停下来后，已嫁接成活的这些核桃树，有的被人偷挖走，有的被偷盗接穗损坏，眼看已经保不住了，于是我费了很大力气，将挖得动的树挖回来栽在房子附近的包谷地里，树太大已经挖不动的，只好留在山上。

　　核桃树栽下两年后，树干已经长到茶杯口粗，眼看翻年春天就能嫁接了，想不到就在前年冬季的腊月中旬我母亲病重或去世的那几天，没有人上山看守，就被缺德之人将长得最好的核桃树偷走了四十多棵，使我两年的辛苦劳动付之东流。去年春季，我又到很远的山箐里挖来了树干有碗口甚至钵头口粗的树补栽上，这样一来，一是这么大的树别人无法栽活，也无力从山上抬回家，让想偷者也无可奈何了。至今补栽成活的这些核桃树经过两年的生长，已经长得绿绿葱葱，枝条肥壮，明年春天即可进行嫁接，成活后两三年可挂果。
　　这块地周围是水冬瓜和杂树林，土层深厚而疏松，挖到三四尺深处都是黑油油的山基土，很肥沃又潮湿，有利于核桃树的生长，栽树时，因无法浇定根水，但成活率仍然达到九成半左右，成活后的核桃树不但长得快，而且还很肥壮。八十年代中期划分两山时，这一遍山是我家在内的二十四家人共管的责任山，说是责任山，其实就是有树的时候，人们到这里砍柴，树光后就成了无用之地，只是放山的牛羊来关顾一下罢了。

　　自从上山种药材后，我的星期和节假日，大部分就消耗在这块山地里，屈指一数，一年下来，要花去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工，是一项辛苦劳累的活计。栽上核桃树后，显得更忙了，一年四季都有干不完的活：春初要给树松土施肥，树枝发叶后，又要修枝打岔，防治病虫害，夏秋两季，还要除草松土，增施绿肥。入冬后，为防止牛羊对小树的损坏，我还要用一些刺条将树围栅起来。春夏两季，漫山遍野地奔走捡拾牛屎，运到地里埋到树根上做肥料。因为这块地离村子太远，单程要走两个小时的山路，多劳少收，又不通车路，无法将家里的畜粪运到地里，只好这样，能做到一年松两次土，施两次肥，就能让核桃树长得好。

　　离地约二十米处，有一股山泉水，是到地里干活时的用水来源，水质干净清凉，就是在农历四五月间喝上一口，也能凉遍全身。至今我还没有盖起守地住的房子，只是在地边的山顶上搭了一个用篾环做顶的窝棚，雨天干活时，作避雨用。地里还有四棵桃子树，其中有两棵是大尖桃，早在生产队上山种地时就栽下的了，年龄比我还大得多，如今还为上山干活的人奉献果实呢，我家到这里种药后，这几棵桃树长得更健壮了，大有枯木逢春之气象。

　　这是一遍让我深情留恋、百感交集的土地：我在这里经受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刀伤，伤口缝了三层、四十四针，鲜红的热血洒在了地上；汗水浸湿了脚下的黑土；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枝一叶、一山一箐、一土一石，都见证了我的劳动足迹。每次回老家到地里干活，总是从早饭后干到太阳落山甚至天黑，常常是摸黑走山路回家。一年四季，或日晒雨淋，或是霜冻雪打，双手挥舞锄头，时常汗如雨下，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地在这块地上劳作。这是一块让我牵挂的土地：种药的那些日子，父亲、母亲和弟弟，都在这遍土地上洒下过辛勤的汗水，他们渴望这块土地能带来丰厚的回报，改变家里的贫困状况，过上好生活。如今他们都不在人世了，我在心情沉重的同时，也深感肩上的重任，要完成他们的遗愿，把这块地耕耘好。站在地里看着我亲手栽下的长得绿油油的核桃树，见到树一天天长大，心里有了一些欣慰，将来，这块土地会成为一遍有希望的核桃地、核桃林。

　　每当村里人和我说起这块地时，都对我说：要是你家种药时就栽核桃树，那么现在核桃树已经结果了。是啊：从上山种药至今已有二十年了，如果刚上山时就栽核桃树，那么现在不只是结果，而且应该是大见成效，一年会有一两万元的可观收入。然而在人生中往往是老天不遂人愿：开始，还不知道在这么高的山上也能发展泡核桃，只是到我嫁接的那株核桃树结果并观察了果实的饱满程度后，才发现这里的泡核桃也能正常成熟。种药停止后，又出现药材猛涨价：木香和大黄已涨到过十五元一公斤。如果有人守地，不要说栽核桃树，就是继续种药材，也该有了可观的收入。但在人的命运中就是有许多不如意的事情，无奈啊！

　　后来再上山栽核桃树，已经过了十年的时间，太可惜了。不过只要付出了辛勤劳动，总是会有收获的。核桃树是一种懂感情、有灵性的树：只要人们对它进行精心管护，它便会给人丰厚的回报。因为这里海拔高，核桃树的病虫害比村子里少，气温比二十年前升高了许多，再过一二十年后，这里会变成大泡核桃的最适宜区，现在只要加强对核桃树的施肥与松土管理，做到精耕细作，就能使成活的树长得枝繁叶茂、果实累累。我对这块核桃地充满信心和厚望。
　　　　　　　　　　二00九年十月二十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