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人物（十）——德生

乡村人物（十）——德生
[文/杜永生]

　　德生是我家的老邻居，也是当年所有的小伙伴中，年龄相差最大但关系相处最好的。他小我四岁，实际上我们真正开始玩到一起时，我十岁，他六岁。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他都是一个样子：性情憨厚，身体敦实、为人踏实、做事耐劳。如今，他已是当地一家移动公司的大客户经理，同时拥有着自己的一间价值四十多万元的门面房。他的爱人成了店主，经营（维修）手机、销售SIM卡、收取话费等业务。

　　在县城里，德生是我惟一的童年小伙伴。我们关系的相处一直都非常密切。每天，只要下班没有应酬，我都会去德生的店里坐坐。我们在一起真的就是无话不说，说不完当年的事，道不尽流连的情。每次，他都要提及一件事，都充满着诚笃的感激之情。在他七岁时的那年夏天，吃了午饭，我们一帮子小伙伴又要去水塘游泳了，他同样急巴巴、兴冲冲地跟着我们。所不同的是，当天他的脖子上却套着一个充了气的自行车内胎。我就问，是不是想游泳了，他狠劲地点点头。我还是担心着，就是你有这个，也只能在浅水处刨刨水。他的应答倒是很干脆。大中午的阳光十分的火辣。我们头戴柳树帽，裸着上身、穿着裤衩、光着脚丫子行走在马路上。马路上滚烫的尘土我们不在乎，这些尘土被我们急行的脚步践踏起来，硝烟弥漫，到了水塘，我们都灰不溜溜的。谁都是迫不及待。脱了裤衩，一个一个鲜蹦活跳的次第入水。德生的动作一贯迟缓，大家都见惯司空，至于他怎样下水，下水后怎样的动作没引起大家的注意，我们只顾在深水区尽情酣畅地嬉戏着。我在仰泳时偷空看了一下，德生因不识水性，只能靠那条内胎的浮力在浅处趟着、扑腾着。由于是大中午，塘里的水也只有深处才凉爽，而在浅处则如洗着热水一般，更何况还有火辣辣的阳光当头暴晒，显然他是想着再往深水里趟一趟。殊不知，这个水塘呈锅底状，他的贸然与闪失，险些带来严重的后果。他在趟水时心里还是恐惧着，越是恐惧，危险越是逼近。脚下一滑溜，手一松，人就开始呛水并不断地挣扎起来。要不是我时不时地关注着而多个心眼，那么，他就有可能溺水。幸亏及时游过来将他拽离了深水区。受了这次的惊吓，德生从此再也没有想着下水或学着游泳了。就是现在我再怎么游说他去水库游泳，他都闻之色变，甚至还故作愠怒，你老兄还是让我多活几年吧。不过，对于那次的施救，他始终铭记着。

　　德生个头小，性子慢，所以，在小的时候，我们有什么活动，他都是最后来到。也因此有个外号“老磨（磨蹭）”。在他十岁之前，我们经常结伴去外地看露天电影。有一次（暑假开学前）去外乡的一个生产队看电影，说好了吃了晚饭六点就出发，可是，我竟然在家等到了六点半还不见动静，赶紧去他家。好家伙，正捧着稀饭在细嚼慢咽呢，催促着赶紧的，他还是那个样子，我可焦急着，一把夺下碗，拖着他就走。他倒好，挣脱之后，跑过去将碗里的稀饭吸溜个光。电影结束前，他说出场去撒尿，散场了，半个小时过去，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才慢慢悠悠地回来，我问是不是去汊河（另外一个镇）撒尿了。他嘿嘿一笑。而回去时，由于经过不少乡野路，他总是跑在我们的最前头。就是现在，每次吃请或请吃，是做客还是做主，预定好的时间，他起码要过点半个小时甚至更长，任你催促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那端的他恁是满口答应着马上到，等你焦急上火了，他才笑眯眯地姗姗来到。

　　实际上，我一直都把他当小兄弟看待，不论有什么活动，也一定叫上他。只要他出去，他的母亲都会问一句干吗去？德生就说跟永生哥出去。大婶（我一直都亲切地喊着她）就非常放心。其实，德生家的生活条件一直都很好。他的父亲是当年乡供销社的主任，母亲有非常好的裁缝手艺，除了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之外，还经常利用晚间干着裁缝的活计给乡亲们提供着就近的方便。我们两家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相处都十分密切。甭看德生做事、说话都显得慢腾腾疲塌塌，但上了学之后却冰雪聪明，从小学一直到初中，成绩都处在班级的前几名。后来，也就是我入伍的第二年，他考取了一所供销学校。

　　一九八六年十月，我入伍时，德生才是个初中生，为了送我，他恁是请了半天假，临上车前，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新买的《唐诗三百首》，还有留言“去部队锻炼自己，相信你！同时，我也会时常想念你。”这本书一直珍藏在我的书柜里，也因时常拿出来翻阅，书页有些泛黄陈旧，但记忆始终清晰如昨。

　　从供销学校毕业后，德生的全家也随着父亲工作的调动进了县城，他分配在了父亲所在的单位棉麻公司。在这里干着不算辛苦但工资很低的质检工作，大约两年之后，他放弃了工作来到北京打工。可以说，在北京四年多的打工生活，给了他很多的磨砺与考验，也使他做事更有耐心更加沉稳。二千年春节后，正值当地的一家移动公司招聘业务人员，德生从五十多名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了该公司的一名业务员。其实，做业务员是非常辛苦的事情，工资只有区区二百元的底薪，要想取得更高的报酬，就靠业务量来提成。所以，这项工作性质就决定着你不仅整天要跑，而且更需要耐心。德生只有羸弱的人脉关系，但凭着过硬的素质，很快打开了市场，建立了庞大而稳定的消费群，在第一年就为公司销售出了五千多张手机卡，年终，他得到了工作以来最多的薪酬---八千元。

　　随着销售经验的不断积累，人脉关系的不断集中，市场群的不断扩大，在公司影响力的不断扎实，从个体消费发展到了集团消费，从一般业务员做到了大客户经办人，从临时聘用到成为公司的正式员工，及至三年前的大客户经理，他用了十年时间。也就在六年前，经公司同意，他成立了自己的销售部，家属则放弃了医生工作，操持并经营起这个销售部。为更多的拓展公司业务、增加消费群体，他由分片到大片，稳扎稳打，步步为赢，在八个乡镇成立了定点门市部（网点），在同行业竞争激烈的市场中出类拔萃、卓乎不群。从学校毕业到工作，如果说，前十年属于一种生活的涉渡磨练期，那么，后十年间，就是他人生中的渡越与至熟。（全文2350个字，于2010年8月10日晚）
[ 本帖最后由 杜永生 于 2010-8-12 07:4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