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木棉花开时

又到木棉花开时


蒙正和



　　1979年2月10日，我风尘仆仆到县里参加四干会，在县委院中与一株攀枝花不期而遇。早春，花事正好。一楼高的攀枝花，枝干茁壮，硕大的花朵迎风绽放，一树火红，格外耀眼，给小院带来明媚春光，给人们带来无限希望。

　　会议的主题是传达学习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动员干部群众解放思想，把工作着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县委制订了“分三种地区指导发展生产”方针，提交大会讨论，待上报州委批准后贯彻执行。这一发展方针的具体内容是：坝区一百一十四个生产队，以粮食生产为主；山区二百九十七个生产队，以核桃生产为主；高寒山区一百一十三个生产队，以畜牧业生产为主。总的精神是发挥优势，大力发展核桃生产。

　　大多数干部对这一方针欢欣鼓舞，提出了许多补充完善意见。但是我们这些生产队干部，对“全党工作着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的伟大转折并无多深体会，还认为“大力发展核桃生产”违背了“以粮为纲”方针，是“举什么旗、走什么路，姓‘资’还是姓‘社’”的问题。可见当时克服僵化思想、实现指导思想上的拨乱反正是何等艰难啊！

　　那时条件简陋，与会人员大多数只能露天就餐，我们这“桌”恰巧在攀枝花树下。县领导来与基层干部握手打招呼，常县长说：“十年‘文革’苦了干部群众，现在全党工作着重点转移，大家齐心协力抓经济，用不了几年，日子就会像这攀枝花一样红火起来。三年五载后大家再来开会，就可以在招待所里就餐了……”

　　9月5日，《云南日报》头版头条刊登了漾濞县三种地区分类指导，各有侧重，因地制宜发展核桃生产的报道，发表了中共漾濞县委《解放思想，坚决按客观规律办事》的长篇理论文章，配发了《坚定不移地全面执行农业生产方针》的社论。生产队里组织社员反复学习讨论这三篇文章，我们受到极大鼓舞，加深了对县委四干会精神的理解，思想认识有了转变。我至今还珍藏着这张发黄的报纸，当年县委解放思想的大手笔，给人留下了多么美好的回忆……

　　七年后，我破格进了县委机关。询问得知，攀枝花是五十年代初常县长他们到鸡街乡下乡时挖回来栽的。我还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县长没有办公桌。县政府领导、办公室负责人、秘书工作人员共两间办公室，挤得很。常县长说：“我的主要工作是上省州要项目，下乡村搞调研，到部门抓落实，办文办会由办公室办着，还要办公桌干什么？与秘书占个抽屉放文件笔记本就够了。”因而“县长没有办公桌”还成为美谈。

　　小院虽小，却时时春潮涌动。在八九十年代改革开放不断深入的那些年月里，当攀枝花树下安静了的时候，简朴的常委会议室、简陋的县长办公室里经常灯火通明，一幅幅经济社会发展宏伟蓝图，一个个改革开放重大举措，就是在小院里绘就和出台的，还有些“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悲壮呢。

　　一次在攀枝花树下遇到常县长，他把宣传部新闻干事和我叫住：“咋个最近不见你们的文章？写文章与做事情一样，要留意各方面的情况，多动脑筋勤动笔。我们商量商量，漾濞的文章应该咋个写？我想了好久……漾濞是著名的核桃之乡，要抓住这个特点，突出地方特色，写好‘漾濞核桃’这篇大文章！”

　　九十年代初，政府、人大、政协机关先后迁出小院。1996年8月，我从县政府办公室调回宣传部，不久又调到县委办公室。此时，那株攀枝花已长成参天大树，根部两人方能合围。站在三楼阳台，花枝伸手可及。工作之余，我们又在院里栽了冬青、雪松、杜鹃等，空地上撒了三叶草，春夏时天天给攀枝花浇水，把小院打扮得花团锦簇，生机勃勃。2002年11月初，县委机关迁到新楼办公，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小院，离开了那株攀枝花。

　　攀枝花，英雄花，它见证了核桃之乡改革开放三十年的光辉历程和历史巨变，象征着核桃之乡的和谐与安宁！

　　就说这核桃吧，1979年10月，在全国核桃技术协作会上，漾濞荣获全国核桃“质量第一”、“县级人均占有量第一”的殊荣。1995年国务院发展中心市场经济研究所授予漾濞“中国核桃之乡”称号。初秋，走进漾濞，无论你到哪里，首先映入眼帘的必定是硕果累累的核桃林。苗族聚居的白竹村，解放前是“核桃开花，苗族搬家”，如今是“核桃开花，苗家乐哈哈”。该村每年核桃收入两百万元，人均四千多元，实现了跨越式发展。白族聚居的光明村建成了万亩核桃生态园，它如一颗绿色明珠，镶嵌在点苍山西坡，让多少游客赞叹不已，流连忘返。全村一千二百多人，人均占有核桃近百株、年收入五千六百元……农民企业家们怀揣名片、手提电脑闯市场，把核桃产品销往广州、深圳、香港、上海、北京，还把生意做到国际市场。“漾濞核桃”漂洋过海，香飘万里。建立了核桃精深加工龙头企业，开发了“漾宝”牌核桃乳、核桃植物蛋白粉、核桃精炼油和铁核桃果工艺品。2002年11月1日，举办了首届中国（大理）漾濞核桃文化节，宣传了核桃之乡，弘扬了核桃文化，拓展了核桃市场，激活了核桃经济。核桃生产的实践，证明了并且继续证明着三十年前决策的无比正确！全县核桃种植面积达五十万亩，产量达五百万公斤，收入突破亿元，农民人均核桃收入逾千元，涌现出一大批年收入十万元以上的“核桃状元户”，许多农民通过发展核桃实现了小康。 　　早春二月，为了写这篇小文，我特意去拜谒那株英雄花。小院修葺一新，已改建为老干活动中心。我们栽下的雪松已撑起浓浓绿荫，新植的梅花正在暗香浮动。斗转星移，岁月匆匆。一草一木，格外亲切。没有了昔日的繁忙与紧张，远去了洪亮的声音和匆匆脚步。简朴的小院，静静的小院，彰显着艰苦奋斗的传统，弘扬着拼搏进取的精神…… “要写好‘漾濞核桃’这篇大文章”的目标早已实现，可惜言者已经作古。常县长1988年7月当选副州长，1993年退居二线任巡视员，退休后任州扶贫基金会会长，2001年8月27日因病在昆明逝世。睹物思人，往事历历在目……那株蓬蓬勃勃红红火火的攀枝花已蹿到六层楼高，傲然屹立在春晖里。火红的花，英雄的花，开放在春天春潮中，开放在彝县各族儿女心田里……
2009-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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