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不一样的表妹

　　表妹小我十多岁，当年她随舅父自关外回山东老家时还是个不懂事的毛丫头，满口的东北方言，小嘴巴不停止地说，大人们爱逗她，我们这些小表哥也爱趣闹她。好像她天生就是个活泼鬼，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必会热热闹闹不消停，而且从没见她有过伤心或委屈，总是笑呵呵地充满旺盛的精气神。 　　至于表妹是怎么长大的，这让我一时还真难以说仔细，因为后来我考了师范并留城工作后，和表妹见面的机会少了，以至于感觉到她长大时好像是突然之间发生的事情。记得在表妹十七、八岁光景时，有日黄昏，我在县城车站旁的街口，偶遇她正在那里摆摊卖烧鸡，要不是妻子提醒我也许我也就匆匆擦肩而过了。问之，原来表妹是辍学后来城务工了，在帮人做小买卖。也就是从那时那刻起，我便觉得俏皮而机灵的表妹已不是小孩子了，不过我又为她的少小辍学而感慨。 　　妻子是好客之人，而且她早就喜欢表妹爱说爱笑的爽朗性格，她和表妹的关系一直比我还亲近，妻子当即提议表妹去我家住，表妹也不客气，说正愁住的不方便呢，便欣然把铺盖当晚就搬到了我家来。表妹虽然给我的感觉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的，但她的直爽性格总是让人没有距离感，即便长久不见也不会产生丝毫的生分，一切如昨，她的到来，让我们三口之家又平添了一分难得的融融欢情。不几天，女儿也把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小姑当作了自己离不开的人，晚上嚷着闹着非要和小姑一起睡，也不知她这个小姑让女儿得到了从父母那里不曾得到的什么温馨和快乐。 　　长大了的表妹很懂事，这是妻子告诉我的，虽然我一直觉得表妹还是个“疯丫头”，也许是表妹平日常爱像我当年逗她一样，如今返过来不断逗我这个秀才表哥的缘故，妻子说表妹很懂事的内涵恐怕更多地是她们女人之间的生活细节，那是我一向不太关心的事，即使妻子也说过我做事有些婆婆妈妈的。其实我倒不希望表妹过早地长大，担心她会因成熟而丢弃了其纯真的一面，好在长大了的表妹还是少小时的秉性，她这种不随岁月的更替而磨损的殊异个性，很是难得，这让我惊讶，也让我深有感触，我觉得这是她的福分，也许会由此带给她一生的幸运。 　　再后来的事是表妹不愿给小老板服务，愿给大老板干活，她自作主张去了附近的建筑工地当起了塔吊操作员，每天上上下下爬那耸入云天的高架子不说，一个人天天独自坐在那高悬的塔吊上面，危险、单调，夏热冬寒，而且是一个女孩子，真的难为她了。我和妻子每每这样体谅她时，她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而且还觉得很有趣很风光呢！我说她越来越像个傻小子了，她却并不生气，还笑嘻嘻地对我妻子说：“你看俺哥多看不起人啊，女孩子就不能上工地啊？”说实在的，我是知道表妹“转行”的真正原因的，表妹过日子的心性大，她是为了多挣钱才去做的。 　　在工地干活期间，有一天表妹突然领家来一个小伙子，追问之，原来是她处了一个在同一工地打工的对象，还说是那小伙子主动追的她，不过她觉得那小伙子倒也不错。说不清表妹领对象来家是让我们给参谋一下，还是要向我们宣布什么，因为她并未询问小伙子在我们眼里怎么样，只是说处段时间再说。不过，我和妻子私下里倒觉得小伙子不错，长相和举止蛮配表妹的，即便表妹不像城里人那样细皮嫩肉地俊俏，但在乡村也是百里挑一的靓妞，我还和表妹开玩笑说：“有眼力，比我强。”妻子好像听出了话头不对，便也对表妹说：“比我更强。” 　　自此之后，表妹仍然是高高兴兴上班去，欢欢喜喜下班来，青春和美丽洋溢在她的脸上。说实在的，表妹能好几年一直住在我家，自私地说抽空帮我们收拾家务、看管孩子是缘由，但也不能否定她活泼可爱的性格给我们全家带来的快乐，特别是孩子，小姑成了她最离不开的人。其实表妹能在我家长久住下来的深层原因更多的正是她性格的敞亮与豁达，从来不藏不掖的，在她身上没有丝毫的世故和八卦。有时我和妻子拌几句嘴，表妹总是不问青红皂白冲我数落一番，并不厌其烦地夸她嫂子好，我口上不说，心里话：“鬼丫头，还怪精明呢，懂得如何打蛇的三寸呢！”因为她是知道即便怎样地数落我我也不会生她这个疯丫头的气的，反而会劈里啪啦一阵子把我的火气给轰跑了。 　　和表妹接触这么多年，从没见她为了什么流过泪，而这回如果不是我下班回了家见她趴在床上眼圈红红的，我还以为表妹从来不会哭呢！问她怎么了，她什么也不说。妻子把我领到别屋告诉我，原来表妹处的对象是家中有妻的人，阴差阳错不知怎的就横竖看上表妹了，还说小伙子当初结婚时就开始闹离婚，可婚还没离完，就瞒着表妹谈上了恋爱。表妹哪里知道这杂七杂八的事，一股脑地投入了感情，到头来分手伤心不分手心伤，你说这事尴尬不尴尬，“疯丫头”终于也有了想不开的焦心事。妻子问我这事该咋办？我立马说：“断，必须断，马上断，彻底断，当断不断必有后患，就这样给她说。”妻子十分惊讶，她做梦也没想到这回我会这么干净利落果敢决绝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表妹有了这次初恋失败的打击，却并没有让她的性情有所改变，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时隔不久，便依然故我地笑声朗朗走路生风急急火火如初了。至于她内心是否也像她表面上显露的一样单纯，我猜不出来，直到后来通过媒人介绍表妹回乡下老家嫁了人，我一直没觉察到她对生活的伤感，以及因伤感而变得矜持和慎敏，这也是我最觉得她与众不同也最欣赏她的地方。 　　表妹回乡下一晃十几年了，并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可我觉得表妹至今什么也没改变，起码在我的眼里她还是那样的人见人爱，而且每每和她在一起，我也会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改变，觉得自己还是表妹眼中那个聪明而率真的表哥，这让我很是为之兴奋与欣喜。但毕竟相互不常见面，心中对表妹的那分喜爱，以及由喜爱延伸来的挂念与关心，便时常袭上心头，让我不断怀想起表妹在我家居住的那段岁月，这也是妻子经常给我提及的话题。特别是人至中年之后，记忆中那些美好的念结总会心事般在心头萦绕不息，真希望表妹哪天有机会再重新回到我们的生活中。 　　也许是心有灵验，前几天表妹打来电话，说是她在县城广场附近开了一家时装店，让我夫妇带孩子过去看看。听到这个消息，我顿时觉得不一样的表妹，必定又要像当年那样带给我家无限美好和喜庆了，因为我的心那时那刻是真切为之幸福而快活地颤动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