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妇

村里有一户人家，人多，贫穷，还有既不扫天下也不想扫一室的气魄。如果不是所处的位置，蜷缩在那里会被遗忘。房子紧靠路边，在其它院落无规则地攒集在一起时，它单独伸了出去，不是排头兵，也不像领头雁，却想生出全村第一户的豪情来。房子占好大一块地，而且地又凭空高出一些，使这幢房子突兀出来，甚是引人注目。在商业街，定是钻石的门面，在村里却起不到旗帜的作用，村干部还有极力遮掩和轻轻抹去的想法。
吃饱，喝足，晒太阳，乘凉，围着炉子沉默是这家生活的全部；卷着莫合烟狠抽，两眼发出呆滞的光，是多年的家风；脏、乱、差或许更是其它院落耻于为伍的主要原因。
父母结婚多年，村里也无多少文化娱乐可用来消遣。灯油贵，房里黑，睡觉，生一窝孩子是他们打发时间和为这个家庭所贡献的一切。如今孩子都大了，谈婚论嫁逐渐与这个家远离，似乎连希望也很渺茫了。村里人遵循着一条简单而又颠扑不破的真理——门当户对。好在账 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也许，时间会改变一切。
钱钟书说，有些人临睡前稍一思想，就会失眠；另有些人，清醒时胡思乱想，就会迷迷糊糊地入睡。这家人应该属于后者，反正土地是再不会有地主夺走的，不用为了吃饭发愁；有了粮食，穿衣也不是问题，就这样伴着太阳东升西落，也是简单的一生。虽然简单，毕竟也是 一辈子。他们从未想过成为伟人，趁着历史发展的规律来完成什么惊天大业，肩负什么历史 重任。也可能他们心里清楚，无论是伟人也好，布衣也罢，做什么都是为大众谋利益，他们 也是其中的受益者。而他们坚持把自己的事情办好，日子过得去，也算得上是为这件大事添了砖加了瓦，对得起来这世上一趟。至少，没给别人添什么麻烦，出什么乱子。虽不利己， 也没损人。
在喧嚣的都市，他们的生活应该比较令人羡慕，是田园牧歌，还仿佛没被污染近乎绝迹的爱情，更好像水洗过的良心，珍贵到可望而不可及。村里有着经时间检验过的规则，就是共劳作、同休息。在别人干活的时候你固然不能休息，但别人躺下的时候你最好不要站着，否则有点另类，甚至是格格不入或令人生厌。?假如不是因为有好事者，这家的生活会波澜不惊地延续下去，不显山不露水，反正他们有几十年的时间用来支付。
邻乡较远的一个村有位姑娘，一直没有出嫁，丑是肯定的，穷更是毋庸赘言，嫁女必要胜吾家。丑是拒绝姻缘的资本，穷更是制胜的法宝。姻缘有时像渠和水，只要有了渠，水总会曲曲折折地寻觅而来。水来了，鱼虾自会应水而生，只要是女人，终不会剩下。不去说好事者用了多少王婆的口舌，不去说好事者唇边痣的轮廓增大了几许，也说不清好事者脸上的脂粉怎样落在地上打起些许尘土，总之，姻缘就成了，好事者很有一番成就感，我们也为此而长舒一口气，松松紧绷的弦，莫名的紧张也逐日离我们而去。
新娘子肯定是精瘦的，无论怎样也得对得起她那贫困的家，至少也得与看笑话等结局的心理相吻合，但新娘的眼光很特别，只可远观不可注视，一股狠劲，像牛，也像狼。
说像牛，自然是很能干活和吃苦；说像狼，是不能容忍别人的欺辱，会咬人。现在想起来，她更像只猴，不是颈上带了铁链，身后紧随皮鞭的猴，而是伟大领袖毛主席说他身上有些猴性的猴，是那个手握金箍棒会翻筋斗云的猴，是善于打破旧世界建设新天地的猴。
这个女人来后烧的第一把火就是收拾厨房，她喜欢从小处着眼，她只能是从小处着眼。她没能站在巨人的肩膀，更不可能站在历史高度用发展的眼光来审视这个家，她所能做的，更多的是天性使然。她把厨房用碱漂洗过的抹布收拾得洁净如初，不盛水都压人的水桶重新现出银亮的光来。好比是一次洗脑，把所有的陈事旧影统统抛去。回忆，有时根本就是负担。
从最基础最根本的地方入手，总是非常有效。有些人忙乱了一生，总是在纷繁复杂的表象上下功夫；有的人常常事半功倍，那是动脑筋抓住了事情的本质和根本。
总之，自从她来了之后，好多事情在悄悄改变，虽然有悖于免不了的急功近利。首先是她的丈夫开始勤理发、勤洗脚、勤刮胡子、勤洗澡。看到自家或者别人的菜地里有刚成熟的西红柿 ，他会一个跨越进地，抓起西红柿在衣服前襟上快快蹭两下就进了嘴。等出地的时候，嘴里都已不带咀嚼，只是嘴角还有来不及抹去的痕迹，可从来没有谁见他得过病，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经典。村里并没有澡堂子，但我从他家门口经过，总是能看见他晒着一大盆水，一个劲地往身上搓胰子。灰黑色的衣服渐渐远离，取而代之的居然是农村罕见的白衬衣。当然，多年形成的泥脖子暂时还不能使衬衣的领子洁净如新，有时会有汗渍和泥痕。她的老公公不再随着一群人蹲在墙根狠命抽烟，一有时间就手脚麻利地清理院落、整治房前屋后，以至于老鼠和虫子无处藏身。家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开始改变，改变影响到全家学着刷牙。刷牙一向是城里人的习惯，全村只有几个上学的学生才会刷牙。刚刚刷牙的时候，免不了喉头作呕，力度把握得不准，手法也不熟练，常常捅下牙血来，混着白色泡沫簇拥在唇的周围。
这应该都归功于厨房的洁净，厨房干净了，入口的食物自然也干净了。有人说胃离心近，难道胃不会对心进行渗透和浸润。心都有了改变，还有什么东西冥顽不化？
这家人开始说话，不仅仅是在家里不再沉默，在自己家里喊破了喉咙，也只能算得上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村民开会的庄严时刻。家里的老子曾经当过村里的头，最客观的资本是贫穷。试想，你自己的日子都过得不如人，怎么服众，怎样带领村民发家致富。村里的办公室烟雾缭绕，开会的人个个宛如仙人。汗臭、脚臭夹杂着莫合烟的清香，在昏暗的马灯下，老子稳坐主席台，狠命当他聋子的耳朵。现在会议室有了电灯，儿子坐在台下，不多吭一声。但一张嘴，屋里总会安静下来，不管他说得对与错，不管他的看法是出于本意还是别人授意的，至少他说话的时候有人注意了他。烟当然一时戒不了，可抽烟的时候不再低着头呆滞地望着自己的鞋，而是昂起头手中夹着烟，边说话边比画，夹烟的手成了最好的道具，添了些睿智和优雅。假使除了眼中偶尔的羞怯和慌乱，他说话的形象会更完美一些。
厨房年事已高，是土坯房，急着要重回大地，不管怎样整治，终不能改变逐日破败的趋势。这媳妇决定要重修厨房，选址在老房子对面，不再像村里多数人的习惯与老房子连在一起，有与公婆同居一室的尴尬。是热的天，大大的太阳，太阳若不大，盖的房子不会结实，这只“猴子”正怀着“小猴子”。村里人的习惯，一般孕妇是不用干活的，虽有与现代医学所说孕妇可以适量运动有出入。怀孕总是赖在床上的最好理由，也是婆媳短暂换位的最好时机。 多年的媳妇才能熬成婆，婆婆总要和媳妇暗暗较着劲生活。可这媳妇不同，不但不休息，还拼命般地干活，生怕有生之年，耗不尽自己的精力和心血，会留下遗憾。打土块、和泥巴、上房泥一向是男人的专长，她不管，她样样都干。没人能想得通她精瘦的身体，怎会有那么多的气力，惟一的解释为可能她是浓缩的或经过提纯。
孩子即将临盆，她弯腰起身已极不方便，但仍坚持骑在墙头，费劲地递着土块。公婆跟着担心，生怕孩子就生在墙头，让邻居笑话。好在孩子未出娘胎，就知道为母亲争光长脸。直等到厨房基本完工，他才睁眼来看这世界。
她的家原本是一个大的家族，在爷爷的前一辈就分了杈，同姓之人在村里占到很大比例，但彼此不来往已有多年，连房子也盖得相去甚远，遥遥观望。她家在东北角，其他本家最近的距离也在五百米以上。村里人喜欢打堆，有事没事都喜欢往一块凑。正是因为喜欢热闹而群居，才衍生出这样一个村子。她的本家分散而居，原本就是刻意而为。
村里马家有四个兄弟，父亲早逝，母亲把四个儿子努力收拢了来。四个孩子逐渐长大，变成了四只大象。不是老虎，王家的四兄弟才是老虎。王家是村里的老户，说是老户，只不过比其他人早到这村几年。早来几年，优越性却多出无数，凡事总要出头，争强斗狠，霸道那是 肯定的。老天甚为公平，不可能一枝独秀，总是想办法生出一个对手来竞争和制约。大象才是真正的森林大帝，老虎本不是它的对手，而且性格还很是温顺。因为大象是吃草的，老虎却离不开肉，要杀生。肉吃多了，总会生出凶悍之气。马家四兄弟向来软的不欺、硬的不怕 ，有意无意地约束着王家四虎的跳弹和张牙舞爪。马家四兄弟没有大象强健的体魄，却有佛 祖的慈善之心和金刚般无穷的气力，这就足够了。似乎谁的力气大，谁就最有理了，和国际惯例一样。
村妇就特别羡慕马家，她渴望有一天，他们这个家族拧成一股绳伸直了，抱成一个团站起来，在村里占一大块地方，最好像马家一样，不去欺负人，但也不要让人看不起。她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公公，可公公多年来已适应了这种生活，大家族的观念是儿时就未成型的梦；告诉婆婆，可婆婆是公公的床友，生活的时间久了，别说生活习惯、言谈举止，连身上的味道都是相同的；告诉丈夫，丈夫在自己无形的调教之下相比从前有了很大改变，但始终不能独当一面，总在有意无意间寻求自己的庇翼。她觉得这大家族的分崩离析可能是若干年前家产分不公道而致，归根结底，是一个“穷”字了得。
“穷在当街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她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 苦熬多时冥思苦想出的这一简单而又朴素的道理让她怀疑她还是不是原来的自己，难道是圣人转了世?但不管怎样，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如果错了，大不了她再耗时费神想一次 。
她不想成为核心，让其本家紧密团结在自己的周围，她努力想成为的是一根线，至少可以像珠子一样把这些人串起来。
是秋天，自然是收获的季节，乡亲们都忙得不可开交，本家的一个孩子却要来凑热闹，急着出世了。
她想无论如何也得去看看孩子的母亲，即使本家并没有在自己生产时来看望自己，可高明的外交并不是意气用事，也不是男女的恋爱，仿佛在心理上总是由男来追女，要保留一份矜持，要储存一份儿女成人后炫耀的资本。事实上女追男照样有效，可能还产生奇效。在恋爱还未透明和表露之期，别人误认为还有希望和机会之时，双方早已通过表情、气味、肢体语言、眼神将心思泄密，至少显现出一种可允许追求的信号。而且，追求者和被追者首先已处于 一种平等或者相同的层次和位置，一头牛累死也不可能追到一匹马，虽然马和驴会发生亲密的肉体恋爱。村妇想到她是她，我是我，表现出一份宽容和大气。可怜的是，家里能出手的只有一篮鸡蛋。
她带着鸡蛋出现在本家院中，本家瞬时愣住，忘了让她进屋。乡亲们普遍读书少，但老祖宗的礼尚往来在这里常被表现得淋漓尽致。你能给我一篮鸡蛋，我就会还你一只母鸡；你帮我间了苗，我再忙也要帮你锄草。当然，我家有喜事你不来，你的父母死了我也不会去帮你抬棺材。总之，要把事做到，把工换回来。本家根本不缺那些鸡蛋，本家六畜兴旺多年了，可贵的是那份情意和主动伸出的手。孩子满月要摆宴席，村妇早就到了，忙里忙外，当做自家的事一般，算得上极有责任心和使命感了，活必定干得既利索又漂亮。把别人的事当做自己的事来办，还有什么方法比这个更能抓人脑子和收心呢？
这两家开始走动了，良好的开端就成功了一半，仿佛一盘冰凉僵死的棋，因了一个棋子的改变，整个局面就鲜活了。
其他本家早有站在一起的愿望，苦于没人首先站出来。正像是男女初夜时的轻微反抗，心里有火一团。这下可好，有了一面旗，有了一条线，还可能称得上一个核，一件大事轻而易举地解决了。本家们走得越来越亲，村里逐渐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一个村，总是有来自四面八方的人聚居，仔细观察，主事的只有那么几家，其他人更多的是陪衬，由不得你不承认。
那么一天，阳光灿烂，村妇和丈夫去拉地里的玉米秆子。自家的活已经落在别家的后面，有些村民准备外出务工，这与村妇不甘人后的脾性格格不入。车装得方方正正，足够高足够满，村妇不顾大夫的拦阻，又狠心咬牙加了两层。这样可以少跑几趟，赶时间要紧啊！
拖拉机稳稳当当上了路，村妇装车的本事连村里最老道的车把势也不得不佩服地翘起大拇指。
合作社的时候，每个村民都因自己的擅长而分工明确。哪个马车赶得好，那位扬场利索干净，还有谁的力气大，又是谁只能送水，哪个年龄大瞌睡少更适合下夜。自然，少不了嘴上功夫好专注于吃肉划拳喝酒的人。后来包产到户了，每家每户自成体系，基本具备了合作社的雏形，连只是嘴上功夫好的人和混吃混喝者都成了地地道道样样拿得起放得下的庄稼客。
最近这几年，情形又发生了改变，村里基本上没了年轻人，除了剩下的几个大龄青年。年轻人都冲着一个梦想——离开土地想方设法改变自己农民的命运。不是说梦想成就未来吗？寻梦的途径不外乎求学、打工、开馆子、跑出租和运输、学理发和美容，免不了还有人要吃青 春饭，大把大把的票子寄回来，引不起乡亲们丁点的羡慕之心，更多的是茶余饭后笑说的内容和鄙夷的表情。那些老把势有一技在身，正是那一技有意无意地抗拒和抵制着新手艺新本领上身，他们出了村也还得回来，况且他们压根就没曾想过离开这块养育他们几十年的土地。在这里，他们个个都是主人；出去为别人打工，他们不敢想，也从来不去想，想得太多了，头不疼吗？地终究得种，饭还要吃，剩下的老弱妇孺怎么办？当年一气扛几十个麻袋的力气和豪情经不了时间的消磨，人数的减少也抵不过单产和总产的逐年上升。活，把人欺住了。还得联手，又要互助，乡亲们自然而然连成了帮，否则单凭一家之力，活根本干不了。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原来根本用不了那么久。
车装得太高了，村妇不得不紧贴车顶平趴着，免得挨上电线、被树枝挂住。路上一个小小的坡 ，车头太轻，拖拉机像拍照瞬间的马一样立了起来。村妇没有提防，像风筝一样从车顶飘落，狠狠摔在地上，路人一片惊呼。村妇却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屁事没有，难道她真有猴子般的灵巧和敏捷。不，还得加上猫的九条命。邻村一个男人，比村妇壮实多了，也从车上摔下来，没到医院就断了气，可车装得连这车的一半都没有。路人都觉得村妇凶多吉少，可偏偏啥事没有，就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话安慰。村妇也相信了，自己的命硬得很，没有人能把她拘了去，而且，后福肯定是不浅的，她所努力的一切，效果才是初显呢！
村里种了大片的打瓜，打瓜子的价格高是主要因素。瓜皮满地。瓜皮是喂牲口的好东西。村妇家里也种了不少，瓜皮早已晾干入库。可村妇总觉得不够，眼馋起别家地里来不及拉回或多余不要的瓜皮。可这瓜皮也好像公家的机器设备一样，宁可在露天风吹雨淋，可就是谁也不能动，让你心疼死。好在村妇一张嘴，别人就愉快地答应了。丈夫开着拖拉机去帮别人干活，村妇自己套了毛驴车去晴空下拉别人家的打瓜皮。驴是老的，走得慢死蜗牛，和村妇赶在别人前面多拉瓜皮的迫切心情相映成趣。驴已没上路很久了，对这条路既熟悉又感觉陌生 。家里有了拖拉机，驴基本上算是个闲物，虽然在忙乱时也能凑凑数。因为这么多年的陪伴舍不得卖了在别家受苦，更不忍心下刀，就只能在圈里颐养天年了。村妇并没有吸取上次翻车的教训，车依然装得很满，轮胎快要压瘪了。驴走得非常吃力，更慢了。村妇坐在车上，轻摇鞭杆，树阴撒下来，忽明忽暗，这路走得真有诗情画意。前面出现了一只漂亮的小草驴，轻巧而优雅。这老驴鳏居已久，看到草驴的身影闻到青春的味道，精神大涨，嗷嗷叫着狂 奔而出。村妇猝不及防，从车上摔了下来。车，从身上碾了过去。路人想像她还会如上次一站起来，可这次，她没有起来拍身上的尘土。她死了，离上次翻车，算上当天，还不够一个星期。
她一直都恨不得有生之年耗尽自己的精力和心血，这下好了，一了百了。世间有些人位高权重，大福大贵，当有一天还原为常人时，总难以接受，牢骚满腹。事实上，是把人的能量、生命中的快乐和美好提前消费了，就是用完了。如果悠着点，可能会更长久一些。
作为一个村妇，她已经尽了全力。她来到世上的使命，可能原本就这么多。?村妇的葬礼算很隆重和风光，本家的人全到齐了，经过重新洗牌后的局面也使那两家不得不来。
过不了多久，村妇就会被淡忘了，偶尔也会有人说起她的精瘦，她的眼神，她留下的那个精瘦孩子，但村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是生活生存，还有死亡。村妇，是生存过程中出现过的一个人，这样的人太多了。从这个村庄有人烟的时候算起，都不知道过了多少代。就是同一个地方，古人生活过，今人还在生活，古人做的事，今人还在继续。古人种过小米的地方，我们可能会种大米；古人曾经种过小麦的地，我们可能准备要种玉米。天上的日月星 辰看见过古人和今人，必将注视后来者，可这些生活在同一天地间的人，却总也不会相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