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贴
2020-09-24抒情散文宋长征
读书的间隙,看了一下墙壁上的万年历,时间刚好过去十天。有时想想,时间为什么会如此匆忙,像是一阵风,甚至来不及在草尖上逗留,便倏然远去。手中的事情太过繁杂——而一个人有必要去面对当下的生活,比如返乡之后,田里的麦子亟待收割。收割后又要面临播种
读书的间隙,看了一下墙壁上的万年历,时间刚好过去十天。有时想想,时间为什么会如此匆忙,像是一阵风,甚至来不及在草尖上逗留,便倏然远去。 手中的事情太过繁杂——而一个人有必要去面对当下的生活,比如返乡之后,田里的麦子亟待收割。收割后又要面临播种。而今年,老天爷似乎总在与人做对,到了现在也没下过一场像模像样的雨。那日的夜雨时让人安然的,窗外起了很大的风,像是一个人舞着漫天的旗帜,呼啦啦作响。窗外的树,也在不安定地摇晃,特意起来,看见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夜空,像一把闪光的剑,刺破天穹。自然才是最富创造力的诗人,深情的时候,含情脉脉,远山如黛,白水如练;高亢时,像不羁的行者,飘飘的长发摇曳在天际,他想起了什么,为什么所激动?他要表达什么,是不是想用狂草写下人世的沟沟壑壑?安静时,你能理解作为自然的胸怀有多么广博,像深邃的夜空,像幽暗的山野,像汹涌的思想的潮汐,涌动,却始终不破坏表面的从容与安静。拉上窗帘的一刻,世界顿时暗了下来,想入睡却始终不能,于是胡乱翻着《扪虱谈鬼录》,好鬼坏鬼男鬼女鬼,模糊又清晰,清晰了又瞬间淡了去。 ——刚说到雨,干涸的大地板结成坚硬的风干的烙饼。种子必是要播下的,没有播种哪来的收获。仿佛很久不曾与泥土亲近了,虽然那么近,但终日忙于生计,原有的天地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种着。麦收前,曾去田里,狗尾草长满了田垄,和麦子齐眉并肩,相偎相依。如今父亲不在了,若在肯定说我是一个不及格的农人。燕麦,像麦子里的姚明,高出很多。兀自苦笑着,筹划着来年断不能让野草如此疯狂,争取有一个庄稼人的样子,照顾好属于自己的那片地。
你在的那条街道,暮春的阳光肆意播洒在每个角落,坐在树荫下知白守黑的人,时而沉默,时而粗大着嗓音辩白、争执。三轮车前卖西瓜的小贩正在锵锵磨刀,一个个绿皮红瓤的西瓜正在无辜,或者心如止水地等待买主。 幽深的里巷,你生活的有条不紊让我佩服,你单纯的执拗更让我暗自惭愧。能为自己想要的生活走出去,能一个人安安静静做好该做的事情,相信这是当下很多人梦寐以求、却无论如何也难以放弃物质追逐的梦想。这世界是让人无奈并惶恐的——很多时候,当我们一旦入定,想想当下,想想来日,想想自己的坚持还留有多大的耐性,就不免让人灰心丧气——我是这样的,忙碌之余的阅读与写作,充斥着很少闲下来的时间。刚开始还觉得好玩,于是近乎疯狂地写作,后来在回视自己的时候,却逐渐产生了动摇。是否还有坚持的必要?是否还能突破自己?如果作为年少时的一场梦,我还有什么理由坚持到最后?郁闷与纠结,常常会让人觉得慌乱——而慌乱又是写作的大忌。徘徊于犹疑,常常会造成并不认识自己的假象——而怀疑却像一枚钉子深深钉在了身体的某个部位。 开山,据说是徐志摩坠机处。当时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蓦然觉得很冷,在长清,学习的地点被安排在山坳里,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大路通向外部。黄昏,相约十余人,且走且说笑,山路旁的树林清幽,山枣树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山石零落一地,到了隘口——也就是开山的隘口,飞机失事的地点。面前兀然开朗,小区,街道,在不远处构成一个并不陌生的世界。——人就是这样的吧,安静时盼望喧嚣;喧嚣时向往安静。很多人走过去,我还站在隘口低矮的墙上不肯下来,想聆听“轻轻的我走了”还是重又想起诗人当年的风采?一只白鹤,从山谷里飞出,长长的翅翎驭飞过山顶,诗人走了,我们来了,相隔一个世纪之后的相约,只能化作相对无言的祝福与相送,像这片山野,早已化作满眼郁郁葱葱。 初见的喜悦一直在持续,每日繁重的课业也有了支撑下去的理由。充满渴望的心魂就像一张巨大的海绵,吸水,吸水,没有章法,也没有更好的次序。很多年了,不曾像这样安安静静坐在教室里听课,听关于文学与人生的长课,听形而上形而下、表面与内质的艺术表现手法,听作为一个喜欢文字的人该如何才能与之血肉依恋,并完成自己的梦想与愿望。天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坚持,才能如始至终,将文字之钥与生命之锁完美契合。
老家河堤上的艾草青青,麦子已黄稍,往常,锵锵的磨镰声一定会在这个时候传得很远,布谷鸟的叫声也会一日比一日响亮。但现在不会了,人们站在村口漫不经心地等待收割机的身影,只要轰隆隆的声音响起,麦地就会在瞬间被清空,像一个无所事事的癞头僧,不僧不俗地向季节深处走去。 吃了三个粽子,算是又过了一个节日。日子就是这样忙乱的过着,昨天本来想继续下来的书写只能在今天继续。所谓的繁忙真的让人感觉疲倦,冗长的夏天已经开始,蝉鸣爬上树梢。——那是一种近乎神性的动物,在幽暗的地下蛰伏,一年,两年,三年,甚至更多的年月,终于在某天爬出洞孔。你能了解那样的艰难与坎坷,即便长着尖利的爪,而板结的土地多么坚硬。少时,曾经用小铲子挖到死在洞穴里的蝉的幼虫,他们安静的死去,身体变黑,变成毫无生机的雕像,随之枯萎,随之风化,并融入泥土。这是一曲怎样的哀歌啊,当生命逐渐接近光明,当翅膀初次遇见风,当满心的希望快要破壳而出,还是为命运掐灭了生命之火。我由衷地敬服,这小小的隶属于大地和自然的生命奇迹,沿着浓浓的暮色,寻找蜕变的高处。玉米的叶子上,草的茎干上,大树小树的枝干上。裂变,在寂静的长夜,从背部的分界线开始,一点点涨开表皮的肌肤。沆瀣由远而近,野风温柔缠绵,草虫的滴哩像是在为她们打气欢呼,闪烁的星光像是为她们点燃的航灯。露珠,这滋润夜色与万物的神奇之水,轻轻从树枝上滚落,滑落在她们饥渴的唇边。而蜕变不需要打扰,哪怕一丝一毫的松懈,也会让生命胎死腹中。 ——如同写作,当一个人无法找到安静的时刻,襁褓里的文字即便再如何蠢蠢欲动也不能形成流畅的言辞,不能脱胎成华丽的或者忧伤的沉郁之诗。我珍爱她们,当某些文稿因为忙碌而不能付诸于形成实在的文字时,那种郁闷和彷徨足以让人气馁,我在想,到底是什么在鼓动着我平凡的心灵在前行,到底是什么在蛊惑我尘世的情怀。我企图寻找安静的时刻,我企图让自己沉醉哪怕片刻,觅得那小小的片刻的欢愉。蝉,终于在破晓时蜕变成功,透明的翅膀在露珠的映照下闪着柔和的光。她要飞翔,要歌唱,要毫无羁绊地寻找自己的爱情;并在短暂的时光里,留下薪火相传的后代子孙。 上课时,周晓枫说,蛇的蜕变足以让人敬畏,她穿过夏日的流火与光影,在寻找一个小小的树杈,或者哪怕是几茎麦茬——头部,被磨裂的伤口依然疼痛,她要蜕皮,要用自己的生命下赌注。蜕皮开始,三角型的头部一点点从刚刚消逝生命迹象的表皮上蜕出,新生的皮肤红润,颤动;长长的身躯,在经历每一寸蜕皮的过程中都伴随着震颤的疼痛——她不能经历任何风吹草动,也不能在遇见危险时倏然逃逸,她只能听从上帝的安排,微闭双眼,任肌肤一寸寸脱落。你也许曾经见过蜕皮刚到一半死去的蛇,那种蜕变时的柔弱像刚刚出生的婴孩,瞬间,飞向了天堂。所以,秋日的旷野上,你常常会看见一只蛇的皮蜕,在风中飘扬,那是代表生命的旗帜,以昂扬的姿势走向新生的田野。 放下手中的笔,却已不记得痴痴颠颠说了一些有关何事的话语。但有一个事实不能改变,2500多年前的五月五日,“哀吾生之无乐兮,幽独处乎山中。吾不能变心以从俗兮,固将愁苦而终穷”的屈原大夫,分开湍湍的汨罗之水,以清澈的方式走向了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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