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长乐.未央

　　　　　　　　　　长乐•未央 　　　　　　　　　　文／吕永红 　　那一年，天下大乱。
　　汉军的铁骑不知踏碎了污水关内的多少山河城池。腥风血雨和硝烟战火中，诞生了威慑八方的汉王朝。 　　　　　　　　　　　一 　　明月夜，楚军帐外。 　　“韩将军”。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站了很久之后终于开口。他就是后来辅佐刘邦建功立业的汉军第一谋士——萧何。 　　“请跟我来吧，楚军帐下只能抹杀将军的一身才华，跟我们去一统天下……” 　　“天下？你的天下是什么？江山社稷，还是黄金美人？”我冷冷道。 　　半晌，他的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来——“韩信。” 　　我的身体感到猛然一颤，一直背站着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转了过去，那是一双清澈的眼眸，倒映着一个纤细的背影，却看不清那是谁。 　　凝眸，良久。 　　“信，你可知道，虞姬已去了项羽那儿……？”他说出的每个字都似乎在打颤。虞姬？不是那个曾经让萧何魂牵梦绕的绝世红颜吗？不是那个让萧何就是帝王将相也不愿去做的红尘女子吗？怎么…… 　　“信，回来吧，我知道你并不想呆在楚军帐下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们一起上战场，打下一片广阔的疆土……” 　　看着这个俊郎的男子，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伤痛涌上心头“多少年了，萧何，你怎么还是这样？”眼泪潸然而下。 　　　　　　　　　　　　　二 　　汉军帐外。我们的马匹渐渐慢了下来，而前面也有一队人马赶了过来。骑在毛色像燃绕的火一样的大宛汗血马上的男子，想必就是这些年与楚军共逐天下的汉王刘邦吧？那张英武的脸上分明写满了沧桑，眉宇间毫不掩饰那股张扬的霸气，我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萧何拜见君上。”然后他指着我扬声道“这位就是臣时常向你提起的领兵奇才，韩信韩将军。”说完，轻轻捅了我一下，我的脸微微一红，下马，“韩信，见过君上。” 　　我不敢看他那双眼，那是双洞穿天下的眼。 　　但他，好像也怔住了，他一定没料到，韩信，竟是一介女子吧。 　　短暂的沉默后，他陡然大笑 “没想到威震天下的韩将军，竟还有如此绝世容颜，如今有韩将军助我，皇图霸业可成，一统江山指日可待！”说完仰天大笑，笑得那么豪放、悲凉。我突然想，他若是萧何，我一定会奋不顾身地扑上前去紧紧抱住他不放。可惜，萧何是注定不能这样的，他牵挂的毕竟太多，他有太多的爱与恨。 　　“萧相、韩将军，等天下统一后，本王一定封你们万户侯、千里地，子孙万世荣耀！”汉王脸上的笑容看起来那么爽朗、明媚，具有无比的亲和力。 　　　　　　　　　　　　三 　　这一年，项羽大败。虞姬完成了萧何交给她的任务。但她 ，再也没有回来。萧何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一夜之间似乎老了许多…… 　　长乐，未央宫。 　　“韩爱卿，你为朕打下了天下，这未央宫就是记录你伟绩的丰碑！” 君上与我站在未央宫外的一座小丘上。勾心斗角曲曲折折的皇宫连绵数百里，沉厚的黄色砖瓦积淀着太多的历史沧桑，向天下显耀着皇家的威风和强盛。而他，就是我的丰碑。我无奈地笑。 　　“信，无德无才，岂敢与日月争辉。” 　　此后的日子里，君上不时地要我来此观看宏伟的皇城长安。在白驹过隙间我为浮世苍生黯然神伤。眼下四方平定，百姓安居乐业，可君上对我的宠爱似乎暗藏着危机。 　　　　　　　　　　　　　四 　　“每个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你学会什么叫嫉妒。”那天在国宴上，吕后对我说。那语气，很犀利，也很傲慢。 　　满腹的委屈顿时涌了上来，这些年来金戈铁马，南征北战的是我们，如今受佞人敬仰的，却是这些只知道尔虞我诈的奸小之人。这个海晏河清的年代，已经不再需要英雄。 　　那天我喝得烂醉。“萧何，我们走吧。”我紧紧攥着他的手说，“你说过的，我们要一起走。” 　　“信，你醉了。”他醉意蒙蒙，看了我一眼，如今的萧何，在朝内已是威风八面，处处逢源的大丞相了，曾经那些甘甜动地的誓言，他也许早已忘记。” 　　“我为你建造了未央宫，那是你的丰碑啊，你怎么能离开呢？”曾经那双清澈的眸子如今已变得缱绻万千。他胖了，脸说话都显得慵懒而疲倦，“信，君上那么宠爱你，你都不高兴吗？” 　　我埋下了头，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已经在太平盛世死去。 　　　　　　　　　　　　　五 　　长乐宫。 　　这一天，终于来了。 　　长乐宫中氤氲着菊花的香气，迷离，醉人。 　　“淮阴侯，”萧何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的后面，“十月霜风冷煞人，你已经站了很久了。” 　　“吕后让你来的吧？”我问得很平静。 　　“我会保护你的”他居然有些紧张。 　　“每个人都会变得狠毒，只要他学会什么叫嫉妒。”我惨淡地一笑，“从君上靠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结局了，不怪你，萧何，真的。” 　　萧何低下了头，无法看清他的脸。 　　“你曾经说过的，我们要一起走，可如今你却无法阻挡我离去的脚步……” 　　“不，信，我会保护你的。”那个臃肿的男子此刻显得很激动。 　　“没用的，这是注定了的，走吧，陪我看最后一次未央宫。”我勉强的笑着，却无法抵挡自己内心的伤。 　　　　　　　　　　　　六 　　未央宫依旧静静地盘踞着，远处还可以看到不少工匠忙碌地工作着，未央宫未央，丰碑未央士先死！ 　　风情万种的长安城竟容不下我一个小小的韩信，我的眼泪不禁再次落下，而那个再次看见我落泪的人，已只剩下一副皮囊。 　　“走吧，萧丞相。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看了一眼他那张悒郁的脸，“我死了，君上才能安心治理国家，大汗王朝才能千秋万代延续下来……” 　　　　　　　　　　　　七 　　长乐宫。 　　吕后赐来了一杯醇香的美酒，喝下以后我将长醉不醒 。 　　曾经的那些渐渐浮现在眼前，又渐渐地模糊……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我喃喃道。 　　…… 　　很多年以前，人们提起韩信，总是说“韩信？哦，未央宫是他的丰碑，长乐宫是他的坟墓……” 　　可他们忘了，那个韩信还是一个如烟花般寂寞的女子，他因爱他的人活着，也因爱他的人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