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有一条河

　　　　　　　　　　有一条河
　　　　　　　　　　武志强 　　我是看到了一条河，这条河象征了我的命运。 　　我看到的河有着女儿的禀性，柔媚、多情，在日光云影下，在平原峡谷，在城市乡村静静地流着。 　　我见到的只是它的一部分，一个片断，在它漫长的期待里在我的生命里我们相遇了，那时正值青春的我落脚在一个山区小县城，寂寞难捱时常到河边走。一晃十年过去了，青春的岁月正像那条河，岁月的河已汇成歌。 　　与河水相伴的日子，似乎总是沉重多于轻松，苦涩多于甘甜，折戟沉沙依旧闪烁历史的余光，我的生命还没能悠长到这般沉重、深远，惟有河水还在心中潺潺流淌，冲刷一些旧物，赋予一些新的含义，打磨一些记忆的棱角，自己也变得不再那么锐气、锋芒，青春的离去在我身上暴露无遗，但一些河水是注定要进入我生命的，有美好的憧憬，也有深深的追悔，有坦然的放弃，也有无奈的叹息，有伤心落泪，也有痛苦沉默。总想过一种别异的人生，总想活得像那么回事，认认真真、清清醒醒、明明白白，却在理想与现实、浪漫与放逐的厮磨中一日日地伤口结茧、皮肉厚实起来，交出肉体的同时也把灵魂交出了，交出愿望的同时也把真诚交出了，血是泪，泪也是血，能付出的已付出了，不能付出的也付出了，还要怎样呢，何时才是个够呢。 　　几经风霜，面水而立的还是一个心静如水的处子，曾经沧海难为水，生活的波波澜澜细想来不也是其动人处吗，它使平静的生活呈现美丽的原型，成为以后情感生长的基点，同样的人生，不一样的收获，生活的内涵全部藏在那些波澜里了。完整的人生是以残缺为前提的，珍惜日常的枝枝叶叶就可能成就生命这棵大树，建造自己的情感大厦。 　　河水是孤独的，孤独如小城的我，“逝者如斯乎”，那孤独流不走流不完，然而我喜欢。一条路走到黑也就离光明不远了，坚持比成功更伟大。无信仰的人生不叫人生，无坚持的人生不足以成就其信仰，这就是河水常常感动我的缘由。由于河水的滋润，我的人生潮湿多于浮躁，过一种宁静、淡泊、致远的生活，一直是我的追求。 　　那条河一直是我青春流浪的见证，在我最伤心无助的时候，我向它倾诉我的不幸和痛苦，我会变得异常脆弱，像一片将要飘离枝头的树叶，泪水纷纷洒下，它宽容地接纳我，让我跪在它的膝头痛哭，它又爱抚我的头，陪我落泪。当快乐回到我的枝头，我向它奉献一簇簇花朵，那是我的青春在歌唱，在祝福。即使在深夜里，在床上，我也能找到那种河水静静漫来的感觉，身心就被轻轻浮漾着，那是一种很遥远很幸福的感觉。去年回到离别多年的小城，我又见到了那条河，被我们用河水浇过的白杨树已绿荫成片，成为一景。站在桥上，目光把河水送得远远，我在以我的方式纪念这条河。我想起一个漆黑的雨夜，我在深山里沿着铁路线走，我听到不远处河水的滔滔声响，内心一片光明。 　　记得一个雪天，站在河边，我看到无数洁白的雪花不顾一切纷纷投入浑黄打漩的河水，内心一阵悲壮，我是有一种揪心的疼痛，同时又升起一股豪迈之气，我在寒风中站立如一块僵硬的石头，又如一团蓬勃的火焰，燃烧、迸放，要炸裂开去，化为无数碎片，向这世界击发，打破它的沉寂和威严，给我一个有血有肉的生的空间。我与这一条河竟是这样融洽，仿佛有一种默契。 　　为什么告别，为什么呼唤，面河而立，就像重新发现了自己，永远记得我们在一起相互传递的那份理解的喜悦，那是生命与生命相融的爱抚，是目光的，是手的，是心的交融。这条河，我走时它为我送行，我来时它又张开手臂欢迎我，就像我生命的轨迹，见到它，我目光里就开满了河花。 　　我看到一朵朵的河花开放。河水在远，在深深的孤独里。依稀记得你当年的模样，哦，那些青春和美丽的天空一如这一朵朵的河花舒展着身姿远去了。 　　只剩下河水在诉说，轻轻的喧哗，如一个停泊了很久很久的梦幻。 　　你那黄昏中的微笑已被我移植在河水中央，就是这一朵灿烂的河花。 　　哦，这一朵河花，曾是我迷恋中的灵魂。 　　一只鸟飞来了，鸟影子沉在水里。 　　一片云飘来了，云影子沉在水里。
　
　　河石上坐着沉思的我。沉思着，在深深的孤独里捕捉自己的影子。 　　一朵朵的河花送走了往事，送走了岁月年华。风，刀子般在上面刻出皱纹。为生活，我已流了一条泪水长河。 　　会有一朵河花开在你的梦里，如同你开在我的梦里。爱情像一个古老的神话，在血液里循环在河水里流淌在时光之上飞翔。 　　谁还能从容地走在岸上，走在一朵朵的河花里。我是只有柔弱的泪珠，只有泪水的秘密。 　　这条河，就像一首不朽的歌，夜夜为我唱起，今又唱起。 　　如果说生活是水，我们就是水中的石头，无论是被水流冲挟着而走还是任水流从身旁潺潺而过，我们都能听到生活的回响，我们都有各自不同的欢乐。 　　无论你是热烈地追求生活，还是静静地守在一隅，生活都以它一刻不停的流动提醒我们，生命在于运动，死亡的只能是心灵。开拓自己胸怀，让世界花一般开放，你将看到世界打开的一扇又一扇明亮的窗户，正是你生命不息的眼睛，你所召唤的也就是你拥有的。头顶无比灿烂的星空，内心是宁静、充实、崇高、庄严。生活永远向你开放，只要你向生活开放。 　　认准了的，就走到底，走多远也不算错。现在我过着一个人的日子，暂且把父母的忧心放到记忆深处，浮现出来的则是对生活的理想和向往，我以我热情的手掌拂去现实的烦恼，让风平静地吹过，水草的摇晃中就能发现我欢乐的秘密是一缕柔情的涟漪。 　　有些日子我常常回到青春年代的梦里，回到比青春更远的童年的梦里，我那颗饱受创伤的心灵就在遥远又切近、熟悉又陌生的追怀中得到憩息，生命在被放逐的同时也滋生着安慰。我想起一位女友，她四海漂泊四处为家，灵魂没有归处，若有也是“止于苍凉”，最近一次见到她眼神疲倦、忧郁，没有那热烈闪烁的光芒，宁静时我看出她真实的一面，她说每天的交际灵魂枯燥迷茫，难得静下来想一想自己，有许多虚假的应酬，有许多不得不装出的欢声笑语，她很感无奈无力，但又不得不打点精神。青春消磨已有白发增生，眼角皱纹固然还美丽动人，但已能噙得出一颗浑浊的泪珠了，那是她心头压抑不住的疲惫、憔悴。 　　守住真实，过一种平凡但真实的生活一直是我的追求。在城市大街上走，常常注意路边普通谋生的人们，不论在怎样风雨的天气，都保持自己那一分悠游、乐观的心境，使我在这个人心浮躁的年代也能感受到一丝湿润一抹绿意，也能经受住周围的种种诱惑，享有生命充实的自如平静。 　　这是条黄色的河，前几天它还寂寞地流着，现在它暴涨了，湍急地喧哗着。它再也不甘寂寞了。它终于不寂寞了。 　　我在黄昏的河岸上，一片柔软的草地，彼岸是田野，一片整齐的杨树林，过去一整个冬天呈现一种灰色的寂寞，而现在青青的叶子拥簇着，摇摆着，发出的声音是音乐，一种微妙的歌声，春天一开始就唱起了。 　　看林人的土屋顶冒出一股长长的白色炊烟，河水在我脚下奔流。我可以从容地注视河的姿态了，狭窄处流得更响，稍宽处略呈平缓。应该说，黄昏是一条河最美的时光，我是在最美的时光来读这条河的，但我能读出它的昨天和明天么？ 　　脚步跟随目光逆水而上。先前这里一派荒凉，河水只增加了这里的幽清和荒凉。没有什么可记忆的，荒芜的土地上长不出故事。 　　河水似乎流的更欢畅了，我们原汁的生活就应该是这条河，朴实无华，浑厚有力，带一股野性。这野性说到底是大自然的灵性。 　　河水顽强地向两岸侵蚀着泥土，渗透着，扎根似的，回漩着，翻滚着，卷扬着。这才像条河。我血液也在哗哗地响着，有了那么点河的气势。 　　翻上河堤，一趟绿色的列车正在车轮与钢轨有节奏的撞响声中渐渐消失在灯火迷茫的远方。 　　今夜枕着这条河，我该怎样入梦呢。 武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