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主人的狗

　　
　　至今日，我做门房已五十多天了，人事上倒是相干无事，干部们上他们的班，我看我的门，一切自然、平淡、和睦。可有一件事，让我忧多于喜，这事还得从头说起，事情围绕一条野狗，母的。
　　以前的门房是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他偶尔的慈悲心收留了一只流落到单位的狗崽，从此，这狗便也有了个似是而非的家，为什么说似是而非呢？因为它的食物不是单位供给，白天它出去沿街找吃的，但它幸运地结识了单位附近一家大盘鸡店的老板，所以它也就有了固定的骨头来源。这样，相对于其它的野狗，它毛色光亮许多，日子也有滋有味。
　　老人走后，我来了门房，它似乎失去了依靠，白天游走于街上，到夜深人静时悄悄进来，蹲在一个我不易察觉的角落如车下、墙角等，窥视着进门的人，守候着它心中类似“神圣”的职责。渐渐地它与我也熟悉了，也感觉到我可怕而不凶恶，白天开始大明大放的出进单位，晚上一本正经的守护大门，我呢，还是继续扮演我的可怕——见它就赶！
　　其实，我对它故作可怕也是迫不得已，因为，ＸＸ局是个开放机关，出进办事的人多是衣着朴素的乡间人，而狗不知从那代祖先起就对穿着破旧的人怀有敌意，它那里知道，现代的贼多半是西装革履且风度翩翩的。暂且抛开我的牢骚，现实问题是它的成见却对进城办事的群众造成了威胁，这也给我造成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看门成了我的副业，监视狗倒成了我的主业，为生活疲于奔命的我，又得为狗奔波。唉，说实话，我赶不走它就应该毒杀它，可我竟不能，因为它……怀孕了。
　　怀孕的野母狗狗诚然是可怜的，可怀孕的母狗确实是凶恶的，它的可怜赢得了干部的同情——因为干部们很少见到它的势利与凶恶，它的产前食物有火煺肠、鸡骨头、菜夹馍等等；但是，它日渐增大的肚子更增添了我的隐忧，它越发凶恶了，因为它在急切地寻窝——似乎快临产了。
　　近来，我晚上会将它赶出单位，看着拖着大肚的它被我赶得跑，心中总不是滋味，可最终我还是将它赶出去，它是一个威胁——对衣着朴素的人。尽管如此，它还是进来了，因为单位有个好心的老职工晚上十二点左右会按时给它开门。最终，所有的好心造成了一个更大的问题，它生下了崽，在单位。
　　二零零九年九月四日凌晨五点五十，我被一阵“嘤嘤”声惊醒，我猛地翻下床，莫非……，连忙穿衣出门，声音来自楼梯下，它真的生崽了。六点二十，第二只出生，六点四十，第三只，七点零四分，第四只，七点十九分，第五只，七点二十九，第六只。它生了六只，四只黑的，一只白的，一只黄的。我心中没有一丝的高兴，狗崽发出的不是生命之音，它的“嘤嘤”声我只觉凄婉、悲怆，便转身回屋，颓然坐下，想，只凭可怜得以生存的生命会有结局吗？生命要受到呵护自身就必须呆对地方，现实中身份往往才是证明生存价值的名片。呐喊、抱怨都是无用的，所以人类就知道躬身向上爬，而人之所以认为狗贱，起因来自狗凡事执著、简单的本性。若它是全然的野狗的话，生崽必然会选择野外一个偏僻角落或荒草中，而它介于家狗与野狗之间，以为给人看门是最神圣的，它的两面性决定了它认知的片面性。它把人一时的慈悲看成是主人的恩赐，人们这种不负责任的慈悲造就了它、它们的悲剧。
　　有人怜无主人的它们，一出生注定结局是悲惨的，果然，不可避免的矛盾爆发了。母狗得出去寻食，而到单位办事的人得上楼，楼梯便成了人与狗的冲突点。母狗每回出“窝”，总是边跑边回头看看楼梯口，若有陌生人朝楼梯走去，它便急冲上前扑咬，尽管我时时站在门房的窗前，时时叱骂着它，尽力维护着陌生人。可，昨天，它因为护崽的缘故，咬了两人；今天，咬了四人。那明天呢，我不敢想。它可怜的护子行为成了我下决心清理它的动力，加之，六楼幼儿武术培训班快要开学，跟每天上下楼的孩子们比，它就不是生命了，只是一种障碍。是的，呆错地方的生命只是障碍，这法则在人类社会也屡见不鲜，何况它只是一条得人怜而无人爱的狗。
　　清理的过程我就不忍写了，反正它护的惨烈，人驱赶得艰辛，最后，它与崽到了路边的草丛中。下午七点左右，我看见它匆匆奔跑，想是在寻求一个“安全”的地方，它可能不明白，它若要真正安全的生存，就得远离可怜它的人类，做一条野狗，忘记人们的“门”。
　　过分的忠实，生命的本质会潜变为下贱，这道理恐怕“人”未必都懂！
　　忽然，我又在单位院里看见它惊恐的身影，它还在寻求什么还是忘不了似是而非的主人。
　　它的将来怕更加暗淡。
[ 本帖最后由 冷冷 于 2012-12-29 20:2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