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和一座山约会[原创]

　　没有走近你的时候，东白，你一直是我一个梦。只可在心里想，而无法伸手去触摸，无法用身体去亲近。但我心里是很想和你相亲相拥的，我很想融入你的身体，溶入你的血液，我甚至想，在浩荡凛冽的天风中，化为一块和你一样肤色的石头，和你长相厮守，天老地荒，片刻不离。

　　在我的朋友当中，有很多人钟情于你，他或者她，都试图用文字去解读你，于是我读到了《东白山情结》、读到了《有山曰东白》，和他（她）们相比，东白，我是个迟来者，尽管，我的年岁比他们稍大，少了他们的那份激情，但我的骨子里和他们一样，对你同样有一种情结，萦绕于怀，欲罢不能。 　　东白，在许多人的眼里，你阳刚而雄性。而在有些人的眼里，你又温婉柔情如女性，水一样缠绵。很多人把你人化为老农，或者是女神。那么，东白，你想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印象吗？ 　　也许，我说出来后，你会笑我蠢笨，没有想象力，笑我不善于表达。不懂的去修饰，但我说出的绝对出自肺腑。因为，我不想说空话，不想用假话来骗你。因为，我觉得任何的偏离，那怕一点点的违心，都是对你的亵渎，不可宽恕。现在，东白，我要大声地说出我心中真实的你——东白，其实你就是一座山，一座有石头，有树木，有潺潺流水，有沟壑的山，一座宁静，伫立于天地间上万年，上亿年有思想的山。尽管，在我们未邂逅前，我只是通过别人的文字和摄影作品，见到你一些局部的风姿，如冰山一角。但这“冰山一角”足够我了解你了。这就好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有的人，你和他相处几十年，也无法了解，而有的人，你只要见上一面，看上一眼，就能一目了然了。东白，我和你也是如此。

　　2006年农历7月7日晚上。传说中牛郎和织女相会的日子。

　　这一天，有一个人从远离你的城里匆匆向你走来，东白，他要来完成和你相约了40年的约会了。这个人就是我，一个叫李晓春的人。40年，于你弹指一挥间，而于我，却是那样漫长。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见你，是我的宿命，无法逃避。然而，当我一步一步走近你时，我的眼睛却被那些接连不断刺亮的车灯剌痛了。一辆接一辆的汽车，在你的躯体上盘旋，放肆地践踏，当那些轮子滚过我的身边时，车轮的辗转给我带来了一种震荡，一种纯痛。这时，我的心里突然间多了一些失落和悔意——本来，这一次约会是安静而神圣的，只属于我们俩的，但在今夜，这一切都变成不可能了，东白，我可能无法找到我期待已久的渴盼得到的心灵上的安宁了。

　　东白，我和你越来越近了。而我心中的失落感也越来越浓了。山路两侧，到处塞满了车辆，因车子太多，逼仄的山路上，车辆早已经无法通行，于是，那些驾车而来的人，只好抛车步行了。望着路边那些一辆接着一辆灰头土脸的车子——皮卡。桑塔那。马自达。红旗。不知为什么，我的脑子里突然莫名其妙地跳出了一个词——阳痿。这个词相当不雅，甚至还有些恶意。但当这个词从我的思维中出现时，我心里竟有些爽。乘车而来的男女嘴里骂着娘，从那些阳痿了的车里跳出来，手忙脚乱地从车上拿下被褥，和一些这个季节里还不需要的衣服，以及水果和糕点。

　　东白，我一直以为，我来到你这里，能逃避城市里的虚浮、市侩和高分贝的喧哗，在你的怀里，我疲惫的身心能得到小息和修复。然而，当我看到你时，你和我理想中的完全不同了。在这个我认为最靠近天空的地方，能和神交流的圣地，居然也充满了尘世间的喧嚣，以及城市里特有的利欲的纷争和铜臭——几十个粗陋的小摊子，一字排在，有买三角豆腐的，有买饮料的，还有买茶叶蛋的，这些摊子里散发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剌激人味蕾的气味。它就象美女脸上一张膏药，破坏了我心中的美感。这里的植被已经人来车往践踏掉了，这里到处尘土尽扬。尽管，是在夜里——那层善于迷惑人的黑纱遮蔽了你的伤口和破坏后留下的丑陋，但，透过茫茫黑色，我还是依旧能感到你痛苦的呻吟，感受到你的无奈。当我穿过这些小摊子时，我觉得自己是在逃离，但很快我就觉得这一种逃离其实是一种自欺欺人，毫无意义。就算我能逃离这些表面的嘈杂，那又能怎样，难道我能逃脱掉自己已经被破坏掉的心情吗？我不解——为什么，世界上原本很美好的地方，一旦被人发现后，就会被所谓的人类文明和繁华破坏掉呢？

　　东白，当我一步一步越来越走近你时，我的又脚似挂了铅，沉重不堪。这种沉重不光光来自体力上的，更多的而是来自心灵。我想，如果在我作出和你约会的时候就知道这一些，我一定会打消这个约会念头的。但现在，为时已晚，我已经没有了选择。

　　在平坦的东白山顶，我再度看到一些摊子，它们和山腰上的那些摊子一样蒸腾着热气，我没有走近它们，在夜色中，我凭借着微弱的天光，在东白山顶四处游走寻找，全然不顾悬崖峭壁危机四伏。东白，我不信，在你偌大的胸怀，就找不到一块安静的地方，找不到那块，你留给我的地方。 而这时，东白山上的风陆续强劲了起来。风回收着我身上恣意纵横的汗水——每一个人来到东白山，无一例外都要经过这风的淋浴。因为，东白，你用你独特的方式，清除着每一个欲亲近你的人身上汗臭污垢，用这浩荡的天风，将他们的灵魂洗涤濯净。 　　农历七月，在平地还是盛夏。但在你——浙中第一高峰的东白山，已经有了深深的秋凉。我在你的东面，临近深渊的一块巨大的岩石前坐了下来。尽管，这里也不时有人走动，但这里毕竟离喧哗远了。坐在这里，远眺——黑黝黝的群山中，那些盘山公路上，依旧有无数的车向你驶来。东白，你该用何等的力量才能肩负起这么多来自凡尘的重。我把自己的身子靠在那一块巨石上。巨石黑坳坳的，质地粗砺不平。那是风雨年复一年咬出来的。我紧靠着它。东白，我知道这块巨石，其实就是你躯体上的某一个部位，是一个通往你内心世界的窗口，通过它，我能直抵你的内心深处，能听到你心灵的呼唤。我默默地坐着，看天看星，让自己的心沉淀下来。我知道，惟有安静，一种心灵上的宁静，才能和你交流。只是没有想到，我们的约会，居然会这样的艰难。夜越来越深，整个东白山依旧沉浸在一片喧闹中。天风越来越凌厉，我无法睡着，凉风嗖嗖入骨，我的身子在凉风中变凉，我的四肢在寒风中变得麻木了。东白，你是在抱怨我来得太晚了吗？这些寒风是你用来折磨我考验我的吗？我把身子更紧地依偎着巨石，这时，我寒冷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来自身外的律动，我仿佛感到有一股轻微的热量，透过巨石在向我渗透。这种热量尽管不是很大，但持久绵长，源源不绝——就像一个功力极高的武功高手，在向我灌注内力。我那因寒冷而发颤的身子渐渐变暖和了，我麻木的四肢又渐渐灵活自如了。此时此刻，我才明白，东白，你是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尽管，我们的交流缓慢而艰难。但这只能怪我，因为我的浅，我的愚纯，我一时无法领会你的深邃，你的博大。东白，你在天地间伫立了上万年，上亿年，你经历多少风风雨雨，经受了多大的磨难，你的智慧如汪洋大海。这些，我一时半刻又怎能读得懂呢？但东白，通过和你艰难的交流，我还是从你的身上感悟到了一些东西。比如你的宽容，你的深沉，你的无私，这些当今社会中人类极需要的美好的品性。因为，你不管人们多么的伤害你，你都会毫无怨言地善待他们，接纳他们，你甚至能容忍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而不计前嫌报以善。东白，你就是用这种沉默，用这种无语，春雨润物一样悄悄地摒除了人们身上那些凶残、贪婪、那些恶的因子，还以他们一种天地间的滋生的爱——就种爱，能让每个人暴躁的心灵得到安宁。 　　不知不觉中，东方的天际露出了白色。尽管，近的山，远的山依旧是黑糊糊的粘成一片。但满天的云霞却开始有了变化。灰色的云彩先是有了一丝的亮色，这种亮色先从云霞的边缘开始，勾勒出了一圈亮边，但很快，这圈亮边在向里渗透，灰色开始变色，先是乳白，乳黄，慢慢的，有了红色金色。东白，这是你为给我准备为我导演的的一台精彩的节目吗？ 　　东白，我在来和你约会前，曾听人说，站在山顶上，能看到世界上最大最美的日出。它甚至比泰山的日出还要迷人。我不知道，这种说法是否言过其实，幸好，这一天，天气绝佳，我很快就可以验证了。 　　然而，在日出还没出现的时候，我的心灵就被在晨曦中的万千变化的山色震憾了——这是一幅多么美多么不可思议的水墨山水画，这是大自然的杰作，是任何一个古往今来的山水画大家都无法画出得。它的用墨是一种大写意，大气魄，随意自然，恰到好处。远的浓，近的淡，线条流畅如行云流水。可惜的是这幅旷世无双的山水画很快就被渐渐发亮的天光破坏了，天光先是在画面上罩上了一层如雾的薄纱，模糊了那些清晰柔美流畅的线条，而随着日出，线条消失了，山也裸露出了它本来的色泽，变成浑莽一片了。 在渐亮的天光中，我伫立着——东白，你是用一种特有的方式，向我展示了大自然无与伦比的美丽，同时也告诉了我一个浅而易见的道理，这个道理往往容易让我们疏忽，那就是美好的东西往往是短暂的，你不好好把握，稍纵既逝，比如，一个人的青春年华。 　　东白，当我离开你的时候，我心里是无憾的，但又有些伤感，因为我不知道，我和你的第二次约会会在何年何月，也许，可能我会因诸多的因素再也不来了。但，东白，我和你的这一次彻夜的交流，将在我的记忆中难忘永存！ -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