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爱随苦涩的血流淌
2022-01-07抒情散文敬一兵
书桌上,放着一张陈旧的照片,经历了三十年的岁月沧桑,周边已经发黄,但她的笑容,依旧在我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注视下,于淡红色的笼罩里,清晰可见。她的小名叫小云。多少年了,我仍然对小云难以忘怀,常常在寂静的夜晚,与她留在相片里的模样,默默对视。在高……
书桌上,放着一张陈旧的照片,经历了三十年的岁月沧桑,周边已经发黄,但她的笑容,依旧在我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注视下,于淡红色的笼罩里,清晰可见。她的小名叫小云。多少年了,我仍然对小云难以忘怀,常常在寂静的夜晚,与她留在相片里的模样,默默对视。
在高中读书的时候,小云一直是坐在我的前排,黑黑的头发象瀑布一样垂悬至肩上,透出灵动飞逸。那个年代,男女学生之间有一条无形的界限,把彼此的心灵,远远分隔,即使是在上学路上的某个小胡同里不期而遇,相互间也是不会打个招呼,或说说话的,深怕被别的同学看见了,背后说自己是一个小色鬼。所以她飞逸的长发,我只能够默默欣赏,而且还要不动声色,自然也就更不可能伸出手去触摸了。鸡犬之声相闻,对我来说是痛苦的。真正有了和小云说话的机会,还得要感谢共青团组织。我是班上第一批加入团组织的学生,小云也是一个上进心很强的女孩子,可她没能够与我一同加入团组织,自然,我就成了她的入团介绍人。
入团介绍人的责任,就是要关心被介绍人的思想情况,需要经常交流沟通。我与小云的每一次沟通,都是先相互留纸条来约定地点的,很象电影里那些从事革命工作的地下党秘密接头。一般都是等待下午放学后,同学们走完了,我俩才悄悄溜回教室里,认认真真地谈理想,谈学习。谈话时,我俩的眼光都是看着窗户外面的,树上有鸟在亲昵。可是,眼睛里的余光,始终无法摆脱相互的吸引,所以偶尔对视一瞥的时候,都能够感觉到那力度,入木三分。当然,这短暂的一瞥,往往都是被紧紧追来的,双手搓捏或是被夹在膝盖中间的动作所取代。我是非常渴盼每天都能够有这样的谈话机会。但机会来了,自己又不敢说题外的话,害怕动机不纯的念头暴露出来,给小云留下不好的印象,自然,伸出手来触摸一下她那飘逸长发的想法,就更不能够暴露了。朦胧之中,第一次感觉到,爱被禁锢的那种酸楚和痛苦。
进入紧张的高考复习阶段,我俩交流的机会少了,毕竟,高考事关一个人的命运和前途。被禁锢了的那份爱,还有随之而来的无尽思念的痛苦,愈来愈浓。紧张的复习间隙里,不时抬眼看看继续坐在我前排的小云,还有她的长发,心里暗暗在想,不知长久默默注视背影的眼光,能否穿透至姑娘的心田,荡起共鸣的涟漪?暗恋的痛楚开始灼烫纯洁的心灵,信念里原本的单纯,承受着疼痛、苦涩和酸楚的折磨。伴随时间的煎熬,引起女孩注意的自我表现的欲望,连同思念的惆怅、不能表白的无奈、害怕失去的担忧、甚至是对姑娘天生丽质的嫉妒,都象摔碎在窗台上的雨滴,与质朴和纯洁混乱地叠加,以至于无法分辩彼此。我就这样被雨季纠缠,撕扯之中,生起了一种动力,揭开了情感渐变执著的序幕。
我拿到了高考录取通知,可是高兴不起来,小云落考了。小云那几天看起来非常的沮丧,不时瞥向我的眼光,充满了无助的凄凉与柔弱,我的心刺痛了,有血液欲膨拜而出。在学校最后相聚的几天里,我努力说服班上的团支部组织,在毕业前,终于审批通过了小云的入团申请。毕业的日子到来了,班上组织同学们到像馆里照毕业合影相片,以示纪念。这纪念二字,对我来说是沉甸甸的,压在我的身上,使我无法从惆怅眷恋的淹没里挣脱。或许,我现在的心态里,时时都有一种想挣脱的欲望,便是由此而发端的。挣脱是需要帮助的。那天,在照合影的时候,小云特意选择了站在我身后那排凳子上的位置。因为摄影师调整学生位置的要求,后排出现了暂时的拥挤,小云险些被挤倒。身体失去重心时,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扶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也赶紧转过身子用双手撑住她,那种感觉,就象是触电,瞬间便有了挣脱思念苦海的快意,至今仍刻骨铭心。同学们都惊讶地看着我俩。我的脸上,她的脸上,顿时染上了羞涩的红晕。红晕带着我俩的暗恋憧憬,一同被镜头捕获。只可惜在这张黑白照片上,无法看见,仅能够回忆。
回忆里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小云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记得那天小云对我说,她的妈妈对我在小云入团问题上的负责态度很感激,想见见我,于是让小云约我去她家里坐坐。说真的,走在去她家的路上,我的心都快要激动得昏死过去了。来到小云的家,我紧张得手心直出冷汗,整个人也象是在雾里,糊里糊涂,不知道时间怎么就在不知不觉间溜掉了,只是清楚地记得,吃完饭后,小云的父母借故很快就出去了。这个时候,小云才拿出一个笔记本送给我,扉页上工整地写了屈原的《橘颂》,从她会说话的,此刻充满了柔情的眼睛里,终于读懂了笔记本的意义——这是爱的信物。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家把笔记本兴奋地拿给父母看,没有想到的是,父亲的表情严肃了,母亲的脸也黑下来了。原来,听我介绍了小云的情况,特别是她父母的情况后,我才发现,父母与小云的父母是认识的。父亲沉默片刻后对我说,我与她的父亲,在文化大革命时期的政治观点不同,所以我认为,那样的父亲是教不出好孩子的。昔日可笑的恩怨,变成了父母对我选择的反对理由。小云知道后,会说话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而我的心里,也开始滴血了!
母亲身体一直不好,自己也不愿意再在她的精神上制造负担,只有将这份已经变成了苦涩的初恋,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偶尔可以看见,地上有风吹落的青橘,凄凉而孤独,不用尝就可以知道,味道是苦涩的。伴着一颗流淌着鲜血的心,我到省外去上大学,开始了情感上孤独的飘泊。光阴似箭。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虽然小云渺无音讯,但每当我早上洗脸对着镜子看我自己的时候;坐在桌旁吃饭的时候;外出乘车注视窗外景物的时候;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小云的身影,还是会映入我的眼帘,闯进我的心里。自己知道,我对小云的爱,正随苦涩的血流淌,对我父母的怨恨,也在随苦涩的血流淌,而且,都是默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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