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妈妈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7:31 编辑 <br /><br />　　　　　　　　　　　　　　妈妈
　　“你闲着没事总是挑我哥的毛病，那么好的哥，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真是不知足！”“可你哥确实不好啊，和你说你总是不信！”……
　　这样的争吵对我来说简直是司空见惯了。
　　每次爸爸回来，总免不了一场或大或小的战争。
　　妈妈是个苦命的农村妇女，很小的时候，姥姥姥爷就死了。不过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一点不假，和同龄人相比，妈妈既懂事，又能干。
　　在妈妈21岁那年，爸爸骑着自行车把妈妈接了过来。结婚后，妈妈就和大伯他们一家人住了对屋。大伯是村里的大队干部，管着村里的大小事务，妈妈以为，爸爸长年不在家，村里就有大伯一个亲人，而且还住对屋，真是既近亲又近邻的。妈妈曾经为此感谢过上苍，感谢上苍赐给她了一个亲人，让她在这远离舅舅的地方又有一个至亲至近之人。
　　可是妈妈错了，她哪里知道，正是这个，她认为是老天赐给她的福星，我的亲大伯，让妈妈的日子惨到了极点。
　　婚后第一年，妈妈肚子里就怀上了姐姐。这对于一个丈夫长年在外，而身边又没有任何亲人的女人来说，是最需要照顾的时候。可是让人想不到的是，我的亲大伯，我爸爸的亲哥哥，却把全村最脏最累的活分给了身怀六甲的妈妈。村里有些好心人看不过去，就把自己容易点的活换给了妈妈，可是，这个好心人却为此付出了代价——去干和妈妈一样的脏活。就这样，妈妈在一线干活一直干到临产的前几天。
　　姐姐的出生，给这个贫穷的小家带来了无穷的欢乐，也让妈妈对未来的路充满了希望。可是，姐姐的出生并没有让妈妈的日子有什么好转。相反的，这个小家伙的出生，虽然给妈妈带来了欢乐，同时也带来了一系列的麻烦。谁看孩子啊，这个很现实的问题难倒了妈妈，奶奶去世早，爷爷，在姐姐刚出生不久也追随奶奶去了。老人们都不在了，爸爸又在外地上班，一时之间，姐姐在某种意义上竟成了妈妈的“小累赘”！这时，天真的妈妈想到了大伯，以为孩子的出生，会让大伯对她有所照顾，因为，毕竟姐姐身上流的是李家的血，是他的亲侄女。
　　这一次，妈妈又错了，姐姐的出生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情。相反，由于姐姐长得太可爱了，这让嫉妒心极强的大娘心里万分的不平衡，她曾经表示，任何人不许抱姐姐，否则就是跟她过不去。由于大伯在村里有权，所以他们两口子的话就等于圣旨，没人敢不听。没有办法，为了生存，为了从对里挣那些工分（那时还是生产队），妈妈只好把刚刚出生不久的姐姐长期绑在了房梁上，一直到姐姐会走。而大伯一家人，就和妈妈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从一个门口进去，一个东屋一个西屋而已。我有时候在想，也许姐姐从来没哭过吧，也许他们不知道姐姐的情况吧，否则他们一家人怎么忍心让姐姐一直绑着呢？
　　没多久，唐山大地震爆发了，那时姐姐还不到2周，地震发生的时候，妈妈正在熟睡，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房子在摇，而且门窗已经打不开，幸运的是，爷爷留下的三间房子竟然没有倒。过后，妈妈发现，大伯一家人早早都跑了出去，连东西都搬出去了不少，可是，对于妈妈和姐姐，他们却忘记了。
　　地震过后，一切又都恢复了以往的状态。所不同的是，以前姐姐是被绑着，现在的姐姐会走了，也就开始了“下地干活”的生涯。妈妈每次下地干活都带着姐姐，因为虽然苦，但毕竟是在妈妈的眼皮子底下啊。我一直难以想象，姐姐当时怎么那么乖，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就那么懂事呢！可是事实真得如此，妈妈仍旧得干全村最脏最累的活，而姐姐总是很听话的追在妈妈屁股后面，好象根本就不知道气人似的。
　　姐姐六岁那年，我呱呱落地了。我的命运比起姐姐来要幸运的多，因为那时的姐姐已经能哄着我，我也就不用再被绑在房梁上，不用再“下地干活”了。我出生第二年，家里盖起了三间房，虽然不太好，但是毕竟自己独门独院了，也免得我们姐妹俩看着大伯家香喷喷的饭菜而馋得留口水了。由于姐姐得看着我，所以只到9岁，姐姐才跨进了她一直向往的学校大门。而大伯一家人对于我们母女三人更是变本加厉，整个村，几乎就没有几家人敢和我们母女说话，即使是说，也是偷偷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大伯是个天才，是个演戏的天才。在爸爸面前，大伯对于我们母女的关怀真是无微不至，几乎每次爸爸回来，都能赶上他的好哥哥、我的好大伯给我家送粮食，虚寒问暖的。也正因为此，每当妈妈向爸爸说起大伯的不是，爸爸总是责怪妈妈，说妈妈在挑拨他们兄弟的感情，说妈妈多事，说妈妈不知足。爸爸回家的次数少，所以这样的伪装对于大伯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着，大伯的狠毒、爸爸的不理解、同村人的冷漠，让妈妈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家里所有的农活全压在了妈妈那一米五的小个儿上，而且家里还养了猪、鸡、鸭、兔等。为的就是能供我们姐妹俩上学，在我的记忆里，家里虽然穷，但我们姐妹俩在同龄人当中，无论是吃还是穿，都不比别人差，而妈妈从来不给自己添件衣服，她的衣服是坏了补，补了坏，坏了再补，妈妈经常说：“我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穿什么也不好看了，只要不露着、不脏就行了呗！”
　　时间一天天过去，大伯仍然在父母面前扮演着完全不同的角色，而妈妈依然过着那种既当爹又当妈的日子。就是到现在我也难以想象，妈妈当初是靠什么意念挺过来的？记得小时候，当妈妈从家里那高高的猪圈里往外起猪粪的时候，我总是在想，准是有仙人在帮忙，否则妈妈那么小的个头儿，无论如何也干不动啊；当妈妈用她那瘦小的肩膀扛着100斤的粮食往梯子上爬的时候，我更是吃惊不小；当妈妈三更半夜起来去浇麦子的时候（我们村浇地的机器不够用，所以一天二十四小时机器不停，而我家每次都是被排在晚上），我更是佩服她的胆量，大晚上的，她一个人在外竟然不害怕？当妈妈被同村人欺负的时候,我又觉得妈妈太懦弱。总之，对妈妈的感觉是又心疼，又气愤。心疼的是妈妈太苦太累了，气愤的是妈妈有的时候太懦弱了（长大了才知道，妈妈的懦弱是多么得迫不得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