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生命中一道深深的伤痕
2022-01-07叙事散文张生全
生命中一道深深的伤痕张生全荣均要出一本散文集,让我给他写个序。我感到很奇怪,我既不是名家,也从来没给谁写过什么序,怎么会找上我呢?荣均说,他不图名不图利,他想要的是一个能理解他的人!]这话让我感动,我一口应承了下来。确实,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荣……
生命中一道深深的伤痕
张生全 荣均要出一本散文集,让我给他写个序。我感到很奇怪,我既不是名家,也从来没给谁写过什么序,怎么会找上我呢?荣均说,他不图名不图利,他想要的是一个能理解他的人!] 这话让我感动,我一口应承了下来。确实,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荣均,更了解荣均,甚至更知道荣均。初中时候我们就一块儿读书,后来同上一所师范校,师范校毕业,又都回家乡的中学教书,同事十五年,其间还有很长一段是他做校长,我做副校长。在这个叫做“桃源”的偏僻的小地方,我们共同爱上了文学,并且通过自己的努力,我们的创作渐渐获得大家的尊敬,文学上的朋友们甚至戏称我们为“双子星座”,某一地区“乡土散文”的代表。 与我的愚笨不同,荣均有一个很好使的脑袋瓜。读初中那会儿,他的成绩就一直比我好,他考第一名,我考第六名。老师为了彰显学习成绩,把第一到第六的学生单独排了一组,他排组头,我排组尾。上课的时候,他站在所有同学最前面,一个人和老师辩论,时不时还得意地转回头来,冲我们扮个鬼脸。那眼神啊,那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考师范,他一试即中,我却还呆到第二年。等我师范校回来,他已经有一掌豆腐块见报了。并且自此以后,他每年都要在报上晃那么一块两块。而同样发誓要和文学战斗到底的我,却直到六年以后,誓言才得以初步兑现。这一回合,又是一个一比六。 荣均聪明,却并不恃才,这使得他人缘颇好。荣均原本博学,可是当我们不懂装懂,对他横加指责,趣他“天上知道一半,地下通晓十分”时,他却只是笑笑,并不着急。他还是个性情中人。他爱画,能字,他捡石,养兰,寻古董。而且爱一行就通一行,至少在我们这些外行人看来,他真有那么一点牛!他养过几株兰花,然后他口中关于兰花的理论似乎就能成就一本书。有一次他下江南考察,背了个鼓鼓囊囊的包回来,他爱人以为给她卖了什么贵重的礼物,打开一层一层的报纸看,却是一块大石头!还有一次我们下乡家访,他瞧上了人家放在门角的一个香炉。他也不懂得机心,就直眉愣眼翻来覆去地看。那人家也善察言观色,见他喜欢,就胡吹是什么朝廷贡品,祖传宝物,漫天要价。他也不辨真伪,不听我们苦口婆心的劝告,真就买回家了。他把那“宝物”往我们跟前一放,你看这色泽,这造型,这做工,不管是不是真家伙,它至少是一件艺术品对不对?这样的艺术品你们喜欢不?喜欢,这就对了,只要喜欢它就是“宝贝”!他反过来苦口婆心劝导我们。 在文学创作上荣均也是一个多面手。他写散文,写诗,写小说,还写过电视剧脚本。我甚至觉得,要说荣均的散文,就不得不提他的诗。他发表的处女作就是一首诗。他曾在《诗刊》《星星诗刊》等国内大刊物上发表过大量的诗作,他还在《诗歌报月刊》办的网站上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斑竹,人气旺盛。他一组题为《我在乡下教书也写写诗》的诗歌不但很多诗歌刊物竟相转载,还使他获得东坡故里首届诗赛的一等奖,得到许多诗评家的青睐。 荣均从他近二十年里创作并在《美文》《散文》等各大刊物上发表以及入选各种“年选本”的散文中,精选出十八万字,辑为一书,可见此书的分量。荣均的散文创作与他的诗人背景,与他才子的品格,与他苦难厚重的乡村生活是分不开的。一方面,他的文字圆润,灵动,生机勃勃,像一件七窍玲珑的艺术品,处处闪现出他的聪慧颖悟。读他的文章,我们就像是走进了古典的园林,园中的每一处假山池沼,每一片林木花墙,对我们的视觉都是一次有力的撞击。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那些文字的花朵突然就湿漉漉地呈现在我们面前,让我们忍不住大喜过望。这在读他的系列散文《天黑》《遥想与触摸》《有一只眼睛无处不在》的时候感觉尤为强烈。同时,他的文字又体现出宽容,结实和平易近人的一面。荣均的童年生活几乎都是在乡下度过的,后来他又在乡村中学工作了十多年的时间。可以说,乡土所特有的坚硬潮湿的泥土气息,已经完全融进他的血脉里了。他写他那与泥土一生相依为命的亲人,他们朴素的愿望、简单的快乐和沉重的苦难;他写玉米、众草、乌鸦、石桥这些纯粹的乡村事物,他几乎是把它们拿在手上捏来颠去的,像对待他那穿开裆裤的朋友,他赋予了它们亲切可爱的如同乳名一样让人乍一听就忍不住眼泪汪汪的品格,传达出它们身上那别具一格的迷人魅力。 散文发展到今天,似乎已经进入了群雄并起的战国时代。各种主张、观点,各种技巧、手段,各种流派、姿态,在报纸副刊、快餐杂志、互联网的推波助澜下,旌旗喧天,鼓声彻地。但是不管怎么闹腾,怎么花样翻新,贴近自己的心灵,贴近日常生活却总是至关重要的。同时,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散文作者,他必须能够沉潜下来,不为表面的喧哗摇摆,能够认真聆听心灵的声音,静静地盛开那一片美丽的内心花朵。从荣均的散文中,我们就能感受到这样的祥和宁静,我想这也与荣均达观随和的性格有关吧。 关于出一本散文集的念头,早十年前荣均就有了。应该说,是“我们”就有了。那时候我们是想两人出一本合集。这本合集,一方面基于我们有着如此相似的创作背景和风格,同时也是体现我们深厚的感情。但是机缘总是不巧,两个身在基层的作者要出一本书该有多难!不过其中却也还有着我们的傲气。我们不愿轻易把自己的东西抛出去,不愿意它像泡沫一样快速生长迅疾消失。我们希望我们的作品集是我们生命中一道深深的伤痕,这伤痕让我们流过血,流过泪,给我们带来过欢乐和痛楚。它或许是不美的,是缺憾的,但是任何时候转回头去摸一摸,那种从内心深处传出的欢乐和痛楚还都能像电流一样震动我们的指尖,给我们带来新的意外和惊喜。 一晃十年过去,现在我们都有了各自的集子,那种出合集的可能也已经没有了。不过我们也并不感到遗憾,文学是一门创新的艺术,我们不能永远粘在一起,必须找到自己运行的轨道,建立自己的太阳系。这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刚好相反。感情要靠得近一些,再近一些,文学创作却必须离得远一些,再远一些。出一本集子,那是一种回顾,一种总结,也是一种背叛,一种昭告。我希望荣均和我的集子能够赋予我们崭新的意义。荣均把我看成是懂得他的人,其实,我也想对他说这样的话。
张生全 荣均要出一本散文集,让我给他写个序。我感到很奇怪,我既不是名家,也从来没给谁写过什么序,怎么会找上我呢?荣均说,他不图名不图利,他想要的是一个能理解他的人!] 这话让我感动,我一口应承了下来。确实,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荣均,更了解荣均,甚至更知道荣均。初中时候我们就一块儿读书,后来同上一所师范校,师范校毕业,又都回家乡的中学教书,同事十五年,其间还有很长一段是他做校长,我做副校长。在这个叫做“桃源”的偏僻的小地方,我们共同爱上了文学,并且通过自己的努力,我们的创作渐渐获得大家的尊敬,文学上的朋友们甚至戏称我们为“双子星座”,某一地区“乡土散文”的代表。 与我的愚笨不同,荣均有一个很好使的脑袋瓜。读初中那会儿,他的成绩就一直比我好,他考第一名,我考第六名。老师为了彰显学习成绩,把第一到第六的学生单独排了一组,他排组头,我排组尾。上课的时候,他站在所有同学最前面,一个人和老师辩论,时不时还得意地转回头来,冲我们扮个鬼脸。那眼神啊,那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考师范,他一试即中,我却还呆到第二年。等我师范校回来,他已经有一掌豆腐块见报了。并且自此以后,他每年都要在报上晃那么一块两块。而同样发誓要和文学战斗到底的我,却直到六年以后,誓言才得以初步兑现。这一回合,又是一个一比六。 荣均聪明,却并不恃才,这使得他人缘颇好。荣均原本博学,可是当我们不懂装懂,对他横加指责,趣他“天上知道一半,地下通晓十分”时,他却只是笑笑,并不着急。他还是个性情中人。他爱画,能字,他捡石,养兰,寻古董。而且爱一行就通一行,至少在我们这些外行人看来,他真有那么一点牛!他养过几株兰花,然后他口中关于兰花的理论似乎就能成就一本书。有一次他下江南考察,背了个鼓鼓囊囊的包回来,他爱人以为给她卖了什么贵重的礼物,打开一层一层的报纸看,却是一块大石头!还有一次我们下乡家访,他瞧上了人家放在门角的一个香炉。他也不懂得机心,就直眉愣眼翻来覆去地看。那人家也善察言观色,见他喜欢,就胡吹是什么朝廷贡品,祖传宝物,漫天要价。他也不辨真伪,不听我们苦口婆心的劝告,真就买回家了。他把那“宝物”往我们跟前一放,你看这色泽,这造型,这做工,不管是不是真家伙,它至少是一件艺术品对不对?这样的艺术品你们喜欢不?喜欢,这就对了,只要喜欢它就是“宝贝”!他反过来苦口婆心劝导我们。 在文学创作上荣均也是一个多面手。他写散文,写诗,写小说,还写过电视剧脚本。我甚至觉得,要说荣均的散文,就不得不提他的诗。他发表的处女作就是一首诗。他曾在《诗刊》《星星诗刊》等国内大刊物上发表过大量的诗作,他还在《诗歌报月刊》办的网站上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斑竹,人气旺盛。他一组题为《我在乡下教书也写写诗》的诗歌不但很多诗歌刊物竟相转载,还使他获得东坡故里首届诗赛的一等奖,得到许多诗评家的青睐。 荣均从他近二十年里创作并在《美文》《散文》等各大刊物上发表以及入选各种“年选本”的散文中,精选出十八万字,辑为一书,可见此书的分量。荣均的散文创作与他的诗人背景,与他才子的品格,与他苦难厚重的乡村生活是分不开的。一方面,他的文字圆润,灵动,生机勃勃,像一件七窍玲珑的艺术品,处处闪现出他的聪慧颖悟。读他的文章,我们就像是走进了古典的园林,园中的每一处假山池沼,每一片林木花墙,对我们的视觉都是一次有力的撞击。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那些文字的花朵突然就湿漉漉地呈现在我们面前,让我们忍不住大喜过望。这在读他的系列散文《天黑》《遥想与触摸》《有一只眼睛无处不在》的时候感觉尤为强烈。同时,他的文字又体现出宽容,结实和平易近人的一面。荣均的童年生活几乎都是在乡下度过的,后来他又在乡村中学工作了十多年的时间。可以说,乡土所特有的坚硬潮湿的泥土气息,已经完全融进他的血脉里了。他写他那与泥土一生相依为命的亲人,他们朴素的愿望、简单的快乐和沉重的苦难;他写玉米、众草、乌鸦、石桥这些纯粹的乡村事物,他几乎是把它们拿在手上捏来颠去的,像对待他那穿开裆裤的朋友,他赋予了它们亲切可爱的如同乳名一样让人乍一听就忍不住眼泪汪汪的品格,传达出它们身上那别具一格的迷人魅力。 散文发展到今天,似乎已经进入了群雄并起的战国时代。各种主张、观点,各种技巧、手段,各种流派、姿态,在报纸副刊、快餐杂志、互联网的推波助澜下,旌旗喧天,鼓声彻地。但是不管怎么闹腾,怎么花样翻新,贴近自己的心灵,贴近日常生活却总是至关重要的。同时,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散文作者,他必须能够沉潜下来,不为表面的喧哗摇摆,能够认真聆听心灵的声音,静静地盛开那一片美丽的内心花朵。从荣均的散文中,我们就能感受到这样的祥和宁静,我想这也与荣均达观随和的性格有关吧。 关于出一本散文集的念头,早十年前荣均就有了。应该说,是“我们”就有了。那时候我们是想两人出一本合集。这本合集,一方面基于我们有着如此相似的创作背景和风格,同时也是体现我们深厚的感情。但是机缘总是不巧,两个身在基层的作者要出一本书该有多难!不过其中却也还有着我们的傲气。我们不愿轻易把自己的东西抛出去,不愿意它像泡沫一样快速生长迅疾消失。我们希望我们的作品集是我们生命中一道深深的伤痕,这伤痕让我们流过血,流过泪,给我们带来过欢乐和痛楚。它或许是不美的,是缺憾的,但是任何时候转回头去摸一摸,那种从内心深处传出的欢乐和痛楚还都能像电流一样震动我们的指尖,给我们带来新的意外和惊喜。 一晃十年过去,现在我们都有了各自的集子,那种出合集的可能也已经没有了。不过我们也并不感到遗憾,文学是一门创新的艺术,我们不能永远粘在一起,必须找到自己运行的轨道,建立自己的太阳系。这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刚好相反。感情要靠得近一些,再近一些,文学创作却必须离得远一些,再远一些。出一本集子,那是一种回顾,一种总结,也是一种背叛,一种昭告。我希望荣均和我的集子能够赋予我们崭新的意义。荣均把我看成是懂得他的人,其实,我也想对他说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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