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拜谒北京鲁迅博物馆
2022-01-07叙事散文茌山石
多年来一直视鲁迅先生为今生为文的偶像,曾因其做人的刚直与行文的深刻,而在自己的文章中多次郑重提及对其的仰慕之心,但专程到北京鲁迅博物馆拜谒先生的想法,只能说曾经闪现过,还不曾列入议事日程,以至上月偶然的机会到了北京竟也没想到去看望先生,更甚……
多年来一直视鲁迅先生为今生为文的偶像,曾因其做人的刚直与行文的深刻,而在自己的文章中多次郑重提及对其的仰慕之心,但专程到北京鲁迅博物馆拜谒先生的想法,只能说曾经闪现过,还不曾列入议事日程,以至上月偶然的机会到了北京竟也没想到去看望先生,更甚者下榻的宾馆同先生的故居仅一路之隔,当然这是后来才知晓的。
说来不免惭愧,那日下午同友人特意去“白马寺”游玩,绕小路于北京古民居中穿二三狭窄胡同,行至一飞檐高耸朱门画栋处,原以为这就是“白马寺”了,及至近前惊见“北京鲁迅博物馆”的牌匾直映眼帘,犹似蓦然回首伊人灯火阑珊处,让我既愕然又幸福。不待征得友人的同意,我便不知所语地手携友人急匆入内,好像如历某种特殊意义的赴约一般,心情按捺不住。不知是先生怪罪我的不敬,还是先生疑我只是一时冲动,竟让守门人告知我已到了下班时间,可看表还不到四点钟。心绪不免有些落寞,我已没有了去“白马寺”游玩的兴致,虽然它就在视线已及的不远处。好在友人早就知我是舞文弄墨的性情中人,也就随我意在先生馆外作散步状悻悻而归了。
自此便把再次看望先生当作了一桩心事,当初来北京的主要目的已不再重要。第二日早八点我便怀着热切而温润的心情提前来到先生馆前,不知先生真的不喜欢我这个学府不深的半个文人,还是由于别的什么,等我虔诚地问守门人几时开馆时,听到的却是每周唯一一天的固定闭馆之日。说来也怪,一时哭笑不得的我懵懂中又有了别一番说不出的安慰,细想如若没有这番周折,怎能表达我对先生真挚的拳拳敬慕之心呢。我想我又要在热切盼望与深深怀念中等待明日再访了。
又是新的一日,今早的太阳格外好,虽说三月的北京正是乍暖还寒时节,街上的超短裙却早已瑟瑟闯入,但更多的是清一色的毛衣加外衫,在我也是内着一崭新黑色T恤,外罩一米色流行夹克衫的,自感还能协调于京华服饰流中。我是觉得如若周身邋遢是对不起鲁迅先生盛族强民的初衷的,我必须精神抖擞地去见先生。就这样,我再一次沐浴着煦煦朝晖神清气爽地于早八点来到先生馆前。我想这回定不会再吃闭门羹了,可热情的守门人仍旧婉拒了我,不过这次已让我看到了愿望就要实现的希望,原来要等到九点才能开馆,我又是一番窃喜不已。
心想一个小时的等待很快就会过去的,我便独自在先生馆前随意踱来踱去,三三两两忙生计的居民抑或外来打工者来去匆匆,但大多表情闲适并无急躁。由于先生的博物馆坐落于古民居中,前面不远处阜城门大街与右面二环路的繁华喧嚣并未惊扰先生太多,就连周遭的高楼大厦丝毫也没阻隔阳光的到来,先生如若在世身处此处著书立说,不知会是少了斗志还是多了斗志。如此思虑着便沿先生馆前的林荫大道缓缓向大街方向走去,因为已感觉到了时间的漫长,索性去大街处看看京城清早的风景。说是林荫大道其实树叶还涨满在正欲喷薄的芽苞里,只是由粗壮的主干与攀缘的虬枝想象绿荫匝地时的壮观情景,定会是古树参天、绿荫蔽日、肃穆威严。阜城门大街的车水马龙与街边鳞次栉比的琳琅店铺是和别处的繁华也无两样的,各色行人或急或缓或忙或闲经营着并无寂寞的日子,犹似高悬的丽日,温暖并快乐着,想来这与先生几百米之遥的“大家”都已“好起来的”生活场景,不正是先生想要的吗?!
终于等来了开馆的时刻,我有幸成了今日第一个进馆看望先生的人,我知道这份难得的良机是先生恩赐与我的,我兴冲冲直奔迎门的主馆而去。进得主馆先是错落奇瑰的大型盆景,对面阔大的瓷面墙上是先生的《自序》手迹,文笔及言辞甚是遒劲与犀利。拾阶右转进先生生平展厅,这当是整个博物馆的最核心之处,宛转的回廊两边尽是文字和图片,中间空地处不时又有实物展现,我按捺不住兴奋之情由始而终细细静观默想。
整个展览是按先生生平先后结合一生重大事项划分六大部分一一展示的。鲁迅先生原名周树人,1881年9月25日生于浙江省绍兴城内东昌坊口东侧的新台门周宅,故乡的越王勾践、治水大禹、王羲之《兰亭集序》及旖旎鉴湖等等人文景观,给予他一生的影响。其祖父周介孚曾以翰林学士卜居北京,1893年秋在鲁迅十三岁那年,祖父因科场舞弊被捕入狱,自此周家便由小康之家坠入困顿,少小的鲁迅经历了这番兴盛与衰败,由此也有幸有了随母亲去乡下外婆家小住的一段难忘岁月。后来鲁迅赴日学医,欲救治像他“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战争时候便去当军医,一面又促进了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结果又由于一次看幻灯片时痛心疾首国人的麻木而弃医从文。后来便是由国外到国内、由著文鼓噪摇旗呐喊到身先士卒不畏刀枪,时刻以一个战士的身份站在救国救民的最前线,直至1936年10月19日在上海寓所逝世。鲁迅的一生给祖国和人民留下了宝贵而丰富的文化遗产,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论》中说“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的方向”。
怀着时而平静时而激荡的心情,看完最后一段结束语时,鲁迅先生曲折而传奇的一生,第一次这么真切而完整地展示在我的眼前,曾经的教科书上支离破碎的印象,在这里得以充分梳理与规整。我在想是大起大落的生活经历成就了非凡的鲁迅先生,还是鲁迅先生生就的秉性创造了生活经历的非凡;是动荡的社会完美了鲁迅先生爱与恨的叛逆精神,还是鲁迅先生的另类激情张扬了动荡社会的悲剧色彩。涨满的心里犹如翻倒了的五味瓶,每一种滋味都有说不清说不尽的清爽与困惑,但转瞬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大脑也好像出现了少有的空白与失忆。及至回眸走过的展厅,才知同我一样来此拜谒先生的竟二三可数,想起在别处景点时的游人如织香火缭绕不免心生忧虑,泱泱古国应是不忘历史精于文萃的智慧之国,什么时候也不能忘记鲁迅先生的警示与教诲啊!
自展厅出来,天已及近中午,晴朗的天空不见一丝云彩,风也细微,和暖的阳光浓浓裹来,使人顿感春寒料梢时节少有的温暖。我环顾馆内四周,见西边一胡同处有民居若干,原以为并无风景,等潜意识地近观方知竟是早有所闻的“鲁迅故居”,也就是人们常提及的阜城门内西三条胡同二十一号“老虎尾巴”,这当是我更为盼念已久的造访之处。
“鲁迅故居”是典型的北京四合院建筑,1924年5月鲁迅先生买下这块不足四分的宅基后,亲自设计并自始至终主持修建。正房为东西三间,中间向后坐出的一间为先生的书房兼卧室,东间其母鲁瑞老太居住,结发之妻朱安住西间。两边东西偏房分别为雇工住处与厨房,大门西的三间南屋为会客之处。前院有先生1925年春天手植的两棵已枝越屋顶的白丁香,并有后人补栽的同样高大的两株,四棵或直或曲的白丁香对称着将小院笼罩开来,那白得惊魂的丁香花正争相绽放。后院有一封盖的古井,并有同是1925年春天先生手植的两棵黄刺梅,那橘黄的刺梅花亦是赶在枝繁叶茂前就春光乍泻了。先生虽然在这里仅住了两年多,但在这里不仅冒着生命危险写出了《坟》、《热风》、《华盖集》等大量战斗杂文,还亲自走向第一线支持女师大学生的正义斗争,并全力抗击军阀制造“三·一八”惨案。怀着新奇而神圣的心情参观完先生的故居,独自木然而又清醒地依偎在已吐芳绽艳的白丁香树下,片时犹见先生亦在丁香树下横眉站立,嘴里似在自语着什么,两眼目视着远方……
我的脑际在一遍遍回映鲁迅先生的过去、现在与将来,我还辨不清哪是开端、哪是转和、哪是高潮、哪是结局,甚而我已琢磨不清了鲁迅先生与鲁迅时代是悲剧还是喜剧,设若鲁迅先生转世今天,他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又会写出什么样的文章呢?我不知我虔诚地来拜谒了先生,为何反倒更不懂了先生,许是以前由于自己的疏懒抑或没有机会,能像今天这样这么亲近地探知鲁迅先生的灵魂深处,也许是鲁迅先生本来就是一部慧智深邃的书典,是需要我付出一生的心血孜孜以求的。
我已忘记我是怎样步出先生家门的,我是多么的盼望能留在先生身边,在这白丁香花开的季节,为先生展纸研墨啊!
鲁迅先生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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