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第三条岸

第三条岸
　　岸的一边一定是水，如果没有水，它还叫不叫岸？！ 　　你说这话的时候，菊花都疯满坡了，我们都站在松软的一块平地上，藤蔓的草盘埂着那片地表。在坡的另一面，巨大的樱花树开的饱满焉红，有几个割草放羊的孩子正游戏地穿梭其间。 　　每一次看到那个岸，眼睛在突然之间明亮起来，我们相互对视一眼，一起向着高高地岸跑去。我其实不知道那岸为什么让我们那么兴奋，其实我们来过很多次了，一次比一次兴奋。那时候，我们都习惯在看到岸的一个瞬间起步飞跑，你从来不肯认输，到达那个最高处的时候，我喘着粗气看你，你满脸的委屈，到了第二次，还是我第一到达时，你不干了，眼泪从你眼眶里流了出来，你边哭边说：你孬蛋，你总是比我先跑一步。我知道即使我让你先跑，你也不一定能跑到我头里去，你是女孩子嘛。我要输给你很简单，只要途中稍稍放慢一下脚步，你就可以最先到达那个领地，你就可以得意地挥着手向我喊加油。后来你就是这样赢的我。然后我们转过身一起看那片蓊郁的槐树林，神情里充满期待和不可言说的兴奋，因为所有周围的风景都在我们的视野之内。 　　那条岸是平原最高的地方，一直以来是我们最喜欢去的地方。 　　后来你说，一直沿着这条岸就可以走到城里去。说这话的那个秋天，我们都很少进城。那时侯我们都考上了初中。有一次沿着那条岸从三里路外的学校回家，你说：我们沿着这条岸去城里吧。 　　我吃惊地看着你。你说：我们可以在天黑之前赶回家的。 　　短暂的犹豫之后我还是下定决心，然后我们一起走了大约有10里地，终于来到了一个很大的桥头。县城就在眼前，你东张西望，你看到了男人女人穿得干净漂亮，看到平整宽敞的街道，看到商店里你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你的眼睛开始不够用的，但是当你一不小心碰了一个城里的年轻女人，那个女人随即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你时，你突然缩了一下身体，而那个城里女人还补充了一句：你这个乡下孩子，不长眼！我们没敢回头看那个女人，急急地沿着那条柏油路，一直往中心走去，好奇地看着路边的法桐树、二层小楼、花花绿绿的商店外面的装饰、走来走去的男人和女人，小市场里各种吃的用的……可是我们身无分文，我看到你直直的目光，无奈和失望的表情，我的喉结也抖动着…… 　　后来，我们就再也没去过诚里，但是我们依然喜欢那条岸，因为上学我们每天都要在那条岸上走，上岸下岸的时候，我们依然奔跑冲刺。那时侯你开始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了学习上，甚至在那条岸上你都背诵着老师讲过的课文，或者拿出书来读英语，你的用功让我突然有了另一种认识：你希望考上中专，那时侯中专对于我们这样的乡下孩子来说，就是天堂之梦。 　　秋天的时候，岸下面的河水突然暴涨，在岸上走着，都能听到那咆哮喧哗的水，透过林间可以看到翻滚的水花，远远地就能让人感受到了水势的壮观和危险。你站在那，两眼痴痴地迷恋着那些雪白的水的身体，你一脸的神往，肃穆和凝神。那一刻，我甚至忘记了看那水花听那水响，你的脸竟然这么光芒和美丽，甚至你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巴从没这么完美和谐地构成一个另我神往的整体。轻轻地拉住里你的手，你低下头看了我一眼，没有拒绝。 　　后来，你考上了中专，而我考上了高中。 　　离别的那天晚上你说，走吧，沿着这条岸一定可以走到你想去的地方。你成熟了，成熟的不象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后来我给你的中专学校写过很多信，你从来都没回过，你毕业之后又考上了大学，再后来考上研究生，直至博士。但是，你一直没有结婚。 　　多年之后我们在同一个时间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你戴着一副精致的眼睛，很象知识分子。你很高雅。看见我，你笑得温和而具有职业素养。 　　我说：你还记得那条岸吗？ 　　你说：哪条岸？什么岸？ 　　沉默了好一会，你说这个世界上有岸吗？见我不回答，你又说：其实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岸。我们想要的都在自己心里。 　　当天，我约你去河岭，看到岸的时候，我们仍然看了相互一眼，但这回我们都没有跑，而是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我们上岸，又从岸下到河边，说是河，其实“河”里已经没有了水，这些年，由于河岸的土往下淤积，没有清理，加之多年的气候变暖干旱缺雨，那条河已经不能叫河了。

　　你说：没有水，这个岸也就失去了意义，也不能叫岸了。 　　走的那天，看着你的背影，我忽然想到了巴西作家若昂·吉马朗埃斯·罗萨的《河的第三条岸》。我想到那个寻找第三条岸的父亲。其实人生都有自己心中的岸，不管他（她）选择何种方式走自己的路，而那第三条岸才是一个人真正要去找的地方，也许不为外人所知，但那却是一个人内心的自由和梦想…… 　　看着你越来越远的背影，我突然满心希望你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第三条岸……
2004年10月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