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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与鸟共存

2022-01-07叙事散文铁栗
一位朋友约我去弥渡,说是去采访张应徐。我不知道谁是张应徐,但我知道弥渡是《小河淌水》的故乡,我同意和他一起去是受了那首民歌的吸引。朋友早已加入了有车一族,平日出去采访都自己驾车,这一次也是。他在车上对我说,张应徐不是什么大人物,而是一个普通……
  一位朋友约我去弥渡,说是去采访张应徐。我不知道谁是张应徐,但我知道弥渡是《小河淌水》的故乡,我同意和他一起去是受了那首民歌的吸引。朋友早已加入了有车一族,平日出去采访都自己驾车,这一次也是。他在车上对我说,张应徐不是什么大人物,而是一个普通的养鱼人。后来他的鱼塘里落下了一群鸟儿,鸟群吃了他的鱼,他干脆就由一个养鱼人变成了养鸟人。我觉得这太像是一则幽默,短短几句就把那张应徐描述得天真无邪,怎么想也是那种纯真的童趣。   我熟悉记者这个行业,他们大老远地跑去采访一个养鱼人,绝不会只是冲着那一点点的童趣。普通人遇到难事往往无奈,他们在一种不可选择中进行选择,忍受苦涩就不再叹息。时日一久胸怀就变得博大了,山川河流装在心里,风来雨去中总会生出些挚爱。我品味着张应徐的那份情感,一种顿悟竟像被惊飞的鸟群,唿啦啦地扬起一片美景。   人是无法摆脱大自然的,无论人类的科技发展到什么程度,人类依然只能倚偎于大自然的怀抱。我们的生命长期地被大自然滋养,久而久之就忘记了她的恩泽,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对于她的忽视。如果我们能够认真地回想一下,人类从古到今所享受的一切,没有一样不是大自然的慷慨赠予。这其中包括了美,比如那苍翠的山和清碧的湖,比如那芬芳的花和飞翔的鸟------所有的湖光山色,所有的飞禽走兽,其实都和人类一样,都是四季之歌的咏唱者。想到了这一层,我对张应徐充满了敬仰,并且完全地懂得了他与鸟共存的那份温情。   见到张应徐之后我才知道,他所在的平坝海,其实是一个沉静于弥渡坝子里的水库。张应徐不像我想象的那么苍老,只有三十六、七岁的样子,给我的印象是深沉厚道。和张应徐聊天我感到轻松,一见面就聊得热乎,所聊的话题始终围绕着一个“鸟”字。他说他的鱼塘里共有三种鸟,最多的是鹭类,其次是鸭类,还有一种是鹤类。第一年鸟群飞来的时候,他看见它们当中挟杂着四只灰鹤,可第二年它们再来时已少了一只,到了去年就只有一只了。张应徐讲述着逝去的灰鹤,脸上浮动着某种忧虑,偶尔还会侧过头去望望水面上的鸟群。他的这种心绪让我感觉出来,爱鸟护鸟已经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情结,如果此时我要问他为什么要爱鸟护鸟,那恐怕就是我的肤浅。   不知不觉我们就聊到了太阳偏西,张应徐约我们到鱼塘四周看看,我们便跟他走出了那间小屋。此时的弥渡坝子麦苗葱绿,带了些微红的阳光照耀着平坝海,上千只候鸟在水面上悠闲地觅食。由于那些鸟儿的存在,我们的眼前没有了冬天的肃杀,所能看到的就只是那种大自然的纯性。只是那些鸟儿至今也没能看出,它们栖身的平坝海不是海,它其实就是张应徐承包的一个鱼塘。看到鸟儿们在鱼塘里尽情地享用自己喂养的鱼,张应徐的脸上并无痛惜之色,反倒指着水面的另一群鸟说:看见了吧,那种黑色的就是鸬鹚,它们是这群鸟类当中最能吃鱼的一种。我问张应徐,这些鸟儿每年都吃掉大量的鱼,你的经济损失每年都高达三万多元,你找过有关部门要求补偿吗?他说找过了,可人家说现在还没有设立这样的基金,找了也是白找!这之后张应徐又说了几句,声音太小我没听清,只看到了他一脸的无奈。   我完全能够理解张应徐,他爱鸟护鸟的心绪里存在着怨鸟恨鸟的一面,这恐怕不是一句喜忧掺半就可以概括得了的。当初他承包这个鱼塘就费尽了周折,应该付出的已经付出了,剩下的就只是对于未来的憧憬。作为一个农民,他知道只要自己付出了努力,前面的生活总会显出一些亮色。闲下来时他免不了会在心里盘算,放下的鱼苗是多少,日后的产出是多少,每次盘算都会使他提前进入到那份甜美之中。可谁能想到呢,自己的鱼塘本来好好的,忽然间就飞来如此大的一个鸟群。   张应徐对养鱼的行当已经很熟,他知道鱼塘养鱼讲求的就是个水质,鸟儿们的到来会把细菌带入水中。这些鸟儿都是吃鱼的行家,特别是那满身黑羽的鸬鹚,它们一次就能吞下整条的大鱼。张应徐时常看到鸟儿吞食鱼儿的情景,他曾想过要弄些鞭炮来燃放,惊吓它们几回它们就不会再来了。可是这些鸟儿都是大自然中的精灵,它们从遥远的北方飞来好像就是冲着他张应徐,不让它们待在这里又让它们到哪里去?张应徐选择留住这些鸟类不是单纯的怜悯,他注重的是这些鸟儿是生物链中的重要环节,有了它们的飞翔这个世界才更为多彩。这些年大自然已经缺少了本色的一面,现在这种景象就在他的眼前,他没有理由不把鸟儿们的喧闹当成一种吉兆。   或许是鸟儿们感觉到我们离它们太近,鸣叫声中显出几分警惕,有几只已不约而同地飞向了天空。张应徐的目光追随着天空中的鸟儿,脸上的忧虑已经完全消散,换上去的是一种被感动过后的幸福。等到那几只鸟儿重新落回到水面,他告诉我说这是一群灰鹤,它们是最容易遭到伤害的群体。我懂得张应徐的意思,他说灰鹤是最容易遭到伤害的群体,是因为它们的美丽。灰鹤在张应徐看护的鸟群里,属于姿态优雅的那类,因此它们常常遭到人的袭击。这种灾祸不仅是针对鸟群,张应徐作为一个护鸟人,殃及自己那是免不了的。   张应徐在鱼塘四周立了不少宣传牌,诸如“请勿打鸟”、“鸟类是我们的朋友”等等都写得醒目,却总是不能阻止另一种“爱鸟人”的脚步。有人用马尾做成吊弓,只要鸟儿踩到那个机关,立刻就会被吊起在空中。还有人把杜冷丁等麻醉药品事先注射到小鱼的肚子里,然后再把小鱼撤到鱼塘边上,鸟儿吃过之后就无法逃脱被人捉去的命运。这样的事有些是在张应徐稍不留神时发生的,有些却是当场被张应徐捉住。可捉住了又能怎样呢?说到底他张应徐也不过是个养鱼人,他没有权力对别人进行任何处罚。遇到这种情况他只能依靠自己的横蛮,每一次阻止捕杀的行为,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就是不准你捕杀鸟类,你能把我怎么样?   捕鸟人当然不能把张应徐怎么样,就像张应徐也不能把捕鸟人怎么样一样。不过这是在事态尚未扩大的情况下,一旦护鸟和捕鸟之间发生了剧烈冲突,张应徐也不光只有无奈。那一天打鸟儿的人又来了,轿车停在远处,下来的两个人都持有枪支。张应徐立即上前阻止,话还没有说到第三句,打鸟儿的枪声就已经响了。一只鸟儿歪倒在血泊中,张应徐感觉那血泊中的鸟儿就是自己,他眼前的世界一片苍白。他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去,等他再回到鱼塘边时,身后已经跟来了一群当地的村民。这些村民是张应徐挨家挨户动员来的,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攥紧了锄把,愤怒的村民向着两个打鸟人一步步地逼近。后来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捕杀者的欲望最终是被愤怒的眼神洞穿,罪恶必须向正义缴械。   在与张应徐接触的几个小时里,我的心里一直忧沉沉的,总觉得他过于地势单力薄。张应徐爱鸟护鸟蒙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而有关部门又无法为他提供一定的护鸟基金,他到底还能支撑多久呢?现在的张应徐还算是身强力壮,假如有一天他由于某种情况再也无力护鸟了,那些鸟儿的命运又将如何?思至此,我又一次将目光投向水面,那些鸟儿依旧悠闲。我以为张应徐每日都有这些美丽的精灵相伴,那种自然纯性的美浸润着他的心灵,他一定不会感到孤独。现在看来这是一种误会,美与幸福并无太多的关联,不过是让他平凡的生命闪出了光亮而已。难道仅只如此吗?我想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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