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最是秋风管闲事
2022-01-07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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㧅菜
如果不是陆老师提到它,我都记不起这辈子曾经说过这个词了。其实小时候常说,但离开家乡后,就几乎从没用到过。即便一年回趟老家,跟亲戚们聚餐的时候,好像也没人这么说了。㧅菜,其实就是用筷子夹菜,陆老师所在河南这么说,我老家山东五莲县那边也这么说。一般,都是在劝人多吃菜的时候使用。“怎么就㧅那么一点啊?多㧅点”“来,再㧅点。”听到“㧅”这个字,我脑海里涌现出的就是这两句话,然后,还有很多曾经熟悉却已日渐模糊的面容。现在老家亲戚朋友不这么说了,或许是因为早就不那么穷了。桌上的菜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每次吃饭都剩下近乎一半,哪儿还需要劝?不像当年,一盘凉拌手撕鸡都可以镇桌。劝菜的人真诚热情,被劝的人则是笑着推脱:“碗里还有,多着呢,你也吃。”舅舅妗子、爷爷奶奶、父母,很多人都没了,回想起这些,最后心里就是那三个字:俱往矣。
鸡毛
叶子周六上午又带天天去学钢琴了,为了要不要继续学,娘俩掰扯了半天。看得出天天是不想继续学了,但他怕叶子生气,而内心深处也不舍得那架钢琴。叶子威胁他说,如果不学了,就把钢琴卖掉。天天反感的只是去上钢琴课,还有课后一遍遍枯燥的练习,而不是弹琴本身。这不奇怪,就像我热爱写文章,但如果身边总有一个人,对我的每一个语法、用词和标点符号等问题死抠,然后让我一遍遍练习,我肯定也想放弃。最终,天天妥协了,还是跟着去。我不发表意见,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怎样算是对天天好,这事儿,看命。我不会算命,甚至不会修马桶。家里马桶有点堵,有时候要冲两三次才能冲下去。我花150块请了个人来家里修,他用机器把钢索伸进去通了半天,都没什么用,然后发现,只要把马桶水箱里一根管子,放进那个柱子里就好了。
创全
让天天苦恼的,不全是被迫练习钢琴曲,还有各种作业。其实一年级放学挺早,下午两三点钟也就放了,作业也不算太多,一个小时内总能做完,但他还是有些不太习惯。每天放学,他跟其他几个小朋友一起听叶子上课,除了做作业,还要学一些学校里不教的知识。如今公立学校的一年级,教的东西太少了,而叶子的教学内容跟那些私立学校差不多。七点半下课后,天天时而还要上学而思的网课,语文数学或者英语。天天算是乖的了,在家长群里,有些孩子只是做作业,都能跟他妈妈打起来。功课也就罢了,学校里还会要求背诵一些其他东西,比如“创全”,全称好像是“创建全国卫生文明城区”,要求孩子背诵创全的主体之类的一些问题。全民参与,我是支持的,但让孩子们读一下知道有这回事儿就好了,非要求背过,没必要吧?
打我
“爸爸,奶奶打我。”天天带着哭腔向我求助,还不忘补上一句:“是她先打我的!”说这话的时候,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因为他正在淋浴间洗澡。我以前陪他洗过几次的,但有一次,叶子发现我把沐浴液挤在手上,搓了搓就去搓洗天天的脊背,她大吃一惊:“你们洗澡都不用毛巾的吗?”好吧,我洗澡是真不用毛巾,只有洗完了擦干的时候才用。从那以后,给天天洗澡的活就落在叶子和岳母身上了。天天怕痒,有时候洗澡动来动去不听话,岳母会拍打他一下,不轻不重那种。小家伙哭喊着告状的,就是这种情况。“等你洗完了,慢慢说。”我安抚住他,然后等他出来,给他吹头发时告诉他:“轻轻打,不叫打,是提醒你。”“她打得不轻!”天天分辩道:“都打红了!”我看了一眼他指着的胳膊,说:“哪有?真要打,是这样的。”我举起手,用劲打在自己另一只胳膊上,啪的一声。天天看见了,不说话了,他其实知道自己的理由并不是那么充分。“再说了,如果拍一下就算打,你平时打我怎么说?”我笑着摸摸他的头:“以后你打我,我就学你,喊你妈妈过来。”他听了哈哈笑了:“我没打你。”
有钱
天天最近很想知道,我们家到底有多少钱,他不止一次问过这个问题。我问他,为什么想知道这个,他却也说不清楚。“我们家不算是有钱人,有钱人住别墅,开那种很贵的车。”我对他说:“但是我们家也不穷,天天想吃什么,一般的鸡鸭鱼肉我们都吃得起;一般商店里的衣服玩具,也都买得起,包括你想去北京旅游,还有想去济南旅游,也都可以去。当然了,你不能每天买一件玩具,那就买不起了。”天天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感觉放下某件心事的样子。我一直觉得小家伙懂事儿很早,尤其是钱上,他随我,挺抠门的。我的俭省,是来自于习惯,而这种习惯追根溯源,其实是来自于我小时候对于家庭经济情况的清晰认知。我知道家里父母不容易,所以我把俭省当成对他们爱的一种表现。只是,我不想天天也像我一样俭省,毕竟,我家的经济条件,的确比父母当年好太多了。
白发
周一出差去天津,参加一个行业内的年度会议。主办方给我安排了一个报告,本来想推掉的,我对于这种公开作报告的事儿没兴趣,但那边邀请人关系挺好,而且老总也建议去,就还是接下来了。不愿意公开作报告,其中一个原因是,虽然做过很多次报告了,我仍然会有点紧张。不过,这次倒是没紧张,主要还是因为那个报告的主题,虽然我只是一知半解,但是台下,基本上也没人比我更懂了。到天津已经晚上了,推掉了一个宴请,到这岁数了,越发懒得社交。去菜市场买了半斤猪头肉和一个大饼,回酒店房间边看《脱口秀大会3》边吃。这是我最近常看的视频,另外也喜欢看罗翔老师说法律的那些。第二天去会场,讲座前在房间里对着镜子整理一下衣裳时,发现额头有一根白头发,很刺眼,就想着信手拔了。手指伸过去挑起头发的时候,发现,后面还隐藏着不少。我愣了片刻,却也就只拔掉了最显眼的那根。走出门,心里想到的是那句诗:“最是秋风管闲事,红他枫叶白人头。”
河蚌赌徒 2020年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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