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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沙土岗

2022-01-07经典散文
[db:简介]


   每次回老家,孩子们都会跑到村子西面的田野里玩耍,仅存的一道儿时的沙土岗,是孩子们每次必定光顾的地方,远远地观望着孩子们嬉闹,参与的时候很少,不是不想参与,是他们定的规则我学不来,遭到嫌弃。他们乐意让我当摄影师,我乐意当观众,有更多的时间呼吸田野的气息,任凭脑海中翻涌儿时的景象。

    儿时的沙土岗被槐树林覆盖,半包围着村庄,有几百亩,如果当它是一块布的话,仅存的那道山岗只是它的半根经线。春天可以吃到槐布袋儿,是槐树上刚发出的嫩芽。当然还可以吃槐花,蒸着吃,煎着吃,炒着吃,只要能填饱肚子,饥饿的孩子甚至会生着吃,一瓣一瓣地剥开,花蕊的根部是甘甜,边吃边玩儿,槐花的清香气息围绕小半个童年,以至于长大看见槐树,都觉得亲切。如今,槐树林被砍伐,有人种杨树,有人种庄稼,房前屋后也有散落的槐树,母亲栽在家门外几棵,能吃到家乡的槐花也是母亲争取的结果。近几年,开花的时节,谁家院子里有槐树,摘槐花的人会挤破他家的门,一直持续到花落,市场上也有卖槐花的,大家还是喜欢从树上摘。孩子们吃完后,总会疑惑不解地问一句:真有那么好吃吗?那时候咋啥都吃?就像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柴禾一样,解释也是白解释。

    槐树在奉献完槐花,夏季送浓荫,簌簌落下的秋叶,依旧是牛羊的口中食。冬天的沙土岗,槐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冷风吹过后地上会落满枯枝,捡拾柴禾是农家小孩子常干的活儿,放学后,一根绳子,捆好枯枝,扔过肩,背到身后,手拽绳头,柴禾不听话,硌后背,也会挂伤手指,手面也经常被风吹裂,一道一道血口子,生疼。热水洗烫泡过,抹点雪花膏。第二天继续,整个冬天,手面就没几天光滑过。母亲曾说孩子们都不上学的话,拾来的柴禾都够烧锅,转念又改主意,不烧柴禾也得让小孩儿们上学。母亲的思想观念里,和那时很多人一样,多识字的人,能过上幸福生活。


     孩子们在沙土岗上爬上爬下,变换着不同的花样玩耍,精心挑选他们玩乐的镜头,留影。随意找块地方坐下,呼吸着泥土的气息,心里说不出的轻松,向后仰,双手撑地,阳光并不刺眼,白云在蓝空上悠悠荡荡,喜欢这种蓝白相间的色彩。有一种小飞机,我称它们是拉云小飞机,因为飞机过后,是长长的白色轨道线,与白云一样。儿时的我并不知道它的名字是飞行云,每次看见,都会呼唤同伴观看,讨论飞机上会有什么样的人,猜测会不会是全副武装的战士在进行军事演习,那长长的飞行云,可是他们扔出的炮弹爆炸的痕迹,自然是没有结论,空气里飘荡的是伙伴们的嬉笑声。如今,这块田野距离飞机场比较近,看飞机并不是难事儿。飞机越升越高,南行或是向北转弯,连起天南海北。拍到一架将要降落的飞机,红色的机身,银色的机翼。儿时的我们认为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神器。鸣声轰隆,机头向下微微倾斜,那是固定的航道,离这里还很远。观望着,并招呼孩子们观看,孩子们并没有露出惊喜的神色,想起他们的遥控玩具小飞机也是这个样子。仰望的瞬间,会收到一句评价:妈,你咋看见啥都稀罕呢?故意把“呢”字拉得很长。

    沙土岗下是大片的麦田,冬日里,麦苗浅,时起时落的喜鹊,盘旋在头顶,栖息在麦苗间,有当空啄架的,扑扇盘旋,会有鸟毛掉落,片刻后安生,飞走。黑白相间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烁七色的光,会有落在我身边的,但只要轻轻一抬脚,它们会呼扇着翅膀急飞远。它们落地后,会扭头回望我,我也总是献上笑脸一个,彰显一下善意。

    还会看见长尾巴的毛色华丽的野鸡出没,儿时并不知道它们的名字,看着在麦田里扛着老式猎枪的人,枪杆上挂着野兔走来,或是挂着野鸡,都会赞叹他们真能,自然没人在意一个篮子小女孩的想法。一个大队,几个村庄,会打猎枪的人也没几个,农闲时,他们才会出现在田野上,追逐兔子的脚步,辨认猎物的方向,看他们在田野里奔跑,蓝烟里蹿出清脆的枪声,是打中目标了。给孩子们说打兔子用的枪,一脸茫然,想想也正常,那个时代的状貌,再多找点词语,也不能复原,那猎枪和扛着猎枪,穿着千层底儿布鞋奔跑在田野上的人影,都留在记忆深处。

   麦地里已经有荠菜长出来,挤在麦苗的荠菜,青葱翠绿,裸露土地上的,叶片贴地,有点绛紫色。这片沙土岗上也有荠菜,比麦田里的多。每到春天,蒸荠菜是充饥的主食,下面条儿里吃,吃饱是人们的心愿。荠菜猪肉馅儿饺子,是最近几年的吃法。那时除非过年,没人舍得杀猪。等到荠菜头顶白花,叶老杆硬,便不适合入口,但是可以喂牛羊。

    沙土岗上曾经还有大片的茅草,分布在槐树林中,乡亲们叫它“茅茅叶”。孩子们割叶子喂牛羊,更喜欢扒茅草根,扒开根部的黄土,一节一节白色的茅草根渐渐露出来,轻拉慢扯,尽量保持茅草根的原样,先挑选稍粗的一节放嘴里,一口甘甜顺着嘴滑进肚子,过了嗓子眼,只剩下清凉,爱物,是爱物。也会和伙伴们进行交换。也有大人用爪钩搂出来,晾晒成干儿,说是药材,可以卖钱。那个时候,村里人经常说小孩子们是扒茅草根扒出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疑心自己是咋土里长出来的,小孩子们的反应,是大人们的笑料,至今还记得几个街坊别样的笑,随便问,她们也不会说实话。好在,现在人们都不这样教育小孩子。

   手抄起一把沙土,握紧,松开一个小缝儿,沙土沿直线流到地上。记忆中的沙土岗离平地有十几米高,从岗尖儿,两脚蹬土下滑,一条滑道,一群嬉笑声,有胆小的伙伴站在上面,试探几次,不敢下来,不知那个大胆儿的同伴,从后背猛然推下,消除恐惧心理的孩子,会再次爬上滑下,常常忘了割草,等不知谁吆喝一声时,赶紧割草去,不耽误天落黑回家。天然的滑梯比现在的塑料梯柔软,岗下沙土是天然垫子,并不会摔伤人。高速公路穿过邻村,需要大量的土,挖掘机一趟一趟地挖走岗上的沙土,与平地齐,仅存的这道岗也不是原来最高的地方,是这家主人不愿意卖土,才保存下来的,也留给我很多记忆。抬头看孩子们,他们坐在土岗顶端,光着脚丫,搬运着土坷垃,放在一个豁口处,创造新花样,他们正在制造土瀑布呢。不断洒落的沙土顺着沙岗下落,有点瀑布的味儿,沙岗下,一个个小土堆慢慢升高。向我炫耀他们制造的陷阱,刨坑棚上棍儿,再伪装一层枯草。儿时的我们在沙土地上制造过很多陷阱。路中央,用铲子挖个二三十公分高的正方形土坑,搭上槐木细棍儿,放上槐叶,再铺上一层湿沙土,然后抓路面上的干沙土撒一层儿,脱下鞋,用手放鞋里,轻轻拍上个鞋印儿,伪装完成,似乎单等听谁崴进去时,那一声“哎哟”,也有大人被坑住的,自然遭来不分方向的对着槐树林乱骂,挖陷阱的人早跑没影儿了。看着乐呵呵玩耍的孩童,我不停地变换着拍摄的角度,一瞬间,觉得自己也是三岁顽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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