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花事

立冬三天了。秋并未远走，依然是天高云淡的场景。

终于忙完了农活，可以松一口大气了，就想到野外走走。午后的阳光粘在身上，暖烘烘的像一练棉绸；风婉约地行吟，如半阙词。

地堰上有一簇簇的野菊花，略显憔悴了。这群失败了的起义者，黄得有些沧桑。手打凉棚，举目大野，苍黄与新绿相间，季节不声不响地交接与更迭着。

  一块准备倒茬的大秋地没来得及动犁，长出了野菜和野草，有小蒜、蔓菁、老驴干粮……还有精神抖擞的益母草。“十月小阳春”，时光摁了一次回车键，草木也动了春心，绿的绿了，花的花了。它们的命将晾在半道上。

岭脊上土地瘠薄，栽上了成片成片的牡丹，不是观赏品种，我见识过的，花色没有“姚黄”“魏紫”的富贵与妖娆；也不治病救人的药牡丹；它们是要结果的，三月里招蜂惹蝶地开，开败了就结荚，果荚熟透了，有乌溜溜的籽，据说是高端的油料，能卖上大价钱的。

  现在，它们就开始储备体能了。叶子早已凋敝，光秃秃的枝头凸出了绛红色的芽苞，像一只只攥紧的小拳头，等来年春风里松开，就是噼里啪啦的掌声了。

一朵白牡丹赫然入目。起初，以为是谁家小孩起了玩心，把纸花扎在枝头上。等走近细看，又摸了一下，这才确定它是真花，绝美的真花：雪白的花瓣呵护着嫩黄的花蕊，像假花一样找不到瑕疵。这是一朵算错花期的牡丹，如寂寂空山里，兀自冒出一个美人儿来，难免让人放心不下——她会不会是勾魂摄魄的狐媚子？

  我不大看好逆行倒施的事物。初冬时节，总有一些花木被假相蒙蔽，在温润如春的小气候里，贸然把自己打开，短暂的绚丽之后，便是死亡一样的沉寂了。

如这朵牡丹，在不属于它的季节里，打开了层层叠叠的包裹。并不否认，它来过，一枝独秀过，光彩夺目过。可是，除了嫣然一笑，它又能留下什么？

这是多么遗憾的虚空啊！本该修成正果的花朵，因为缺席了冬天的修行，和这个时节的桃红李白一样，美，成了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