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长生不老

人生几何：长生不老

岳母跟叶子吵了起来，她想让我们带天天去厦门。我月底去厦门开会，叶子计划借机去厦门玩一趟，刚好可以省了我来回的机票钱和住宿费，而上海飞厦门的特价机票也足够多。对此当然是欢迎的，二人世界挺好，连去带回三天，孩子就托付给岳母了。不想，岳母就提出让带着天天。叶子对此是抵触的，我赶紧打圆场：“那就带上，你看看机票，我用积分给他兑机票也行。说起来，还没带天天出过远门呢，刚好坐坐飞机。”叶子沉着脸开始在网上查机票了，边查边继续跟岳母言来语去的争执：“厦门有什么适合小孩子玩的？看海回金山看不行？还带他去看厦门大学啊？他只能买半价机票，来回要小两千。”我在边上附和着说：“是不便宜，厦门确实对孩子意思不大，可以去珠海长隆，而且今年咱们全家还要去北京。”不知道是价格还是什么打动了岳母，她最终主动同意不用我们带天天去了。争吵全程，天天都在场，他安心玩自己的积木，并不掺和。

天天已经习惯了奶奶和妈妈彼此寸土必争的大嗓门，有时候我很庆幸，天天是个男孩，否则，将来可能也会一脉相承。一个家里有两个习惯了当家作主的女人，战争总是不可避免，只是，比起我的战战兢兢，天天显然更从容和超然。那天中午，叶子在厨房里做鸡蛋饼，天天跟着在边上帮忙搅蛋液，哗啦啦地很开心。他还是第一次做这个，很新鲜，不停问叶子：“面粉里为什么要加牛奶啊？面粉怎么变黄了啊？怎么又变浅黄了啊？”叶子很有耐心地给他解释，是加了鸡蛋，又加了点水。搞定了蛋液，天天又奉命把切火腿肠切丁，他现在1米2多了，拿着刀倒是也像模像样，只是毕竟才是个五周岁的孩子，虽然平时也用剪刀和刀做手工，但第一次看他拿刀切菜，我在边上还是看得有点害怕。当然，我不会出声，这也是他成长要过的一关。岳母却不会像我这样好说话了，她阴沉着脸哼了一声：“那么点肉切什么切，切到手！”这话叶子肯定是听到了，但她没吱声，我也是。

好在，却也没切到手，天天最近一次受伤，还是要追究到我头上。那天我带他去轮滑，回来第二天早上，叶子发现天天小腿和脚踝那儿有蚊虫叮咬后的红肿。“你还能做点什么？”叶子忿忿地质问：“带他出去也不看好他，昨晚上你给他洗澡也没看见？他早上都说疼。”叶子给天天刚涂了药膏，他摸着自己小腿那儿看着我委屈地说：“爸爸，又痒又疼。”我过去蹲下给他吹吹说：“对不起，都怪爸爸没照顾好你。”他笑着说：“没关系。”天知道蚊子什么时候咬他的，周日叶子和我带他去上东方童画的试听课，同班一个孩子左眼皮被叮咬了，肿得几乎看不到东西。孩子奶奶连连叹气解释：“昨晚上睡觉还好好的来着。”本想劝她赶紧带孩子去医院看看来着，但还是没有说。那节课上老师教大家画山画树，天天自作主张在山上添上了自动扶梯和电梯，另外几个孩子看见了，也纷纷效仿。“为什么要画电梯啊？”下课了，我拿着他的大作问他。“爬山很累的。”他很认真地说。他其实没爬过山，很累，是坐他对面那个小男孩说的。

亲戚所在公司增资，让内部认购，打电话找我咨询问那事儿靠不靠谱。我对这事儿不是很懂，就回家问叶子，她一听眼睛就亮了：“好事儿啊，我们也投点儿。”一开始我以为她就是投个三五万，就跟对方说了，我俩都没当回事儿。不想她要投十万，这下子我和亲戚就都有点儿紧张，那家伙是我在亲戚里极少数能说得来的，我怕万一这笔投资有点闪失，以后不好相处，而对方跟我有同样的担心。“十万块钱，你们至于吗？”对我们的担心，叶子给予鄙视。“怎么不至于？”我回她：“你投这么多，可不就是想挣更多？万一挣不到，或者亏光了，你能有平常心？”她坚持认为无所谓，毕竟对方说本金没问题：“投资总是有赚有赔的，这个风险又不大。”好吧，我只好又回头去跟亲戚讲，好在，十万块钱，再过几年，对我们可能也不是多大数目了。也只能这么想了，不然呢？我又说服不了叶子。

只是，明天会更好这事儿，终于也不是那么确定。咳嗽虽然好了很多，但一直没好彻底，那天狠狠心，去医院做了个CT，结果肺没问题，发现冠状动脉壁部分钙化，让做增强CT。我跟护士磨叽了半天，结果她很严肃地说：“必须得家属陪同，要签字的。”回去的路上，想着天天还那么小，我眼泪就下来了。那是周五下午，导演正在我们公司拍宣传片，我回到家并没第一时间跟叶子说，想着等周日再说，免得她多担心一天，不想，周六她和岳母回了趟家，岳母就留在老家没回来了。没办法，周六晚上只好就把这事儿跟她说了，自然，延误军情，又被她一通批评。她边批评我边百度，同时问我：“你哥哥也是这病吧？是不是会遗传？”哥哥去年装了支架，我也拿不准，但是遗传这事儿也不好说，不记得父母有这病。查完了，她倒是还算镇定，嗯，遇到大事儿的时候，她都很镇定。“周一早上七点半送天天去幼儿园，刚好赶上大润发班车去医院。”她这么安排。

周日上午，天天画完画，我们去万达吃了碗面。三个人照例是点了两碗，叶子给两碗都加了面，倒是够吃，只是服务员的态度明显不好了。天天当然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吃光了一碗面，边炫耀和抱怨着：“爸爸，你为什么给我吃了八片叶子？不是说好六片的吗？”“你除了吃了那块半筋半肉，还吃了好多大排呢，肉吃多了，菜也要多吃的啊。”我义正词严的面孔，让他觉得很有道理。好吧，主要是他心情好，懒得跟我计较。他要的儿童节礼物，当天到货了，是一个适合三四岁孩子玩的敲冰块救企鹅。他在商场玩具店里对这个标价49元的东西一见钟情，给他再好的玩具都不换。没办法，那就买，上网一查，同款的，才12.5元。下午到家的时候，快递也就到了。趁着叶子烧晚饭，我和天天就在他的学习桌上拿着锤子敲，他赢了七次，我赢了一次。当然，对于他耍赖皮赢的两次，我是一只抱怨的：“天天是小赖皮，那两局不算。”而这，让他更开心。

叶子烧得晚饭很丰盛，白斩鸡和糖醋排骨都有。可惜，我只能浅尝辄止，毕竟有病了。饭罢，我陪天天在沙发上看电视：“春节，天天要什么礼物啊？”他跟我说：“我要爸爸当礼物，爸爸一直陪着我。”有时候，他总是能用不经意的一句话，把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就像那天，他跟我说：“爸爸你什么时候老啊？你能晚点老吗？”我亲亲他的额头说：“好，爸爸晚点老。”

河蚌赌徒 2019年5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