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照
2022-01-07经典散文
[db:简介]
一:
我母亲年轻时那才叫好看,北京华都照相馆也摆过黑白特写照。2014母亲离世,将我一下子压进了谷底。绝望而破碎,对活着的意义产生怀疑。当一个人曾经的倔强与尊严不复存在,亦是不能掌控自己的生死,是悲哀之中的悲哀。是极致。
此春,花正当时。彼时,花亦遗落。活着,谁又不是如是。
二:
1994年,张爱玲在荣获台湾《中国时报》“特别成就奖”时拍摄了这张,当时她头戴假发。那一年她73岁,隔年便去世了。这照片看后让人心酸。这是张爱玲的最后一张照片。曾经的飞扬跋扈倔强孤傲,曾经的爱与痴狂,低到尘埃里的花,都不复存在了。时光摧毁了所有,只有记忆还能固执地提醒。没有张爱玲谁又知道胡兰成。
有人说,虽然迟暮,风骨犹存。我却感觉如此狼狈。为无能为力,更为生不如死。逝者为大,对爱玲最后的照片这样的态度是种冒犯,但我确实想这么说。在生命的晚年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捉襟见肘甚至狼狈不堪。狼狈就在于这头假发,庸俗的让我不想再看。我从没想过我会看到这样的张爱玲。
光阴的手,会放过谁?你我都不会逃脱。如果命运注定要惨不忍睹,不如安心不如面对。虽然很难,却是唯一的选择。由不得你。我看了好多遍,还哭了。当时我手边就有胡兰成的山河岁月。谁为谁低到尘埃里,开花结果没没意义了。其实她是不愿意的。
三:
性情唯美的爱玲,最后沉溺于胡兰成,那是她完全沉溺于自己中的行为,完全的自己的理想主义行为,那是她完全的自行其是。他们两个人在自己的路上自行其是,个人在干个人的事。审视他们的爱恋过程,就是一个各干各的的过程。其实世间事,都是各自分离的,没有谁能够参与谁。恋人夫妻都不能,兄妹父母不能。
任何事都如此。我在这里说,你在对面读,都是各自的毫不相干的行为。都是在说各自心中的张和胡,不交叉不重叠。也可以说在说某个层面的自己。甚至能够说与张和胡脱离了关系,并非在写他们或者读他们。有一点兔死狐悲也不一定,也有一点杀鸡看猴。这是风景,不是事实。
在同一件事,他们的恋爱里,个人在干个人的事,个人在实现着个人的自己。胡在写山河岁月的时候,炫耀的说起与张的一些,就是如此。
四:
细细端详最后一张照片,像一棵枯萎的花树,只剩根须的样子。那曾经饱满而丰盈,骄傲又略带风骚的爱玲,去哪儿了呢?嗨,岁月这把刀,砍去了太多不该砍的内容。看到这张照片让我想到她不断不断地感到有虱子,被迫仓促得搬家逃窜。心酸在于那么爱美的一个人,没有优雅从容地老去。原本可以老去得让我觉得坦然一些。只是她不,她不断的折磨自己苛求自己,在颠沛流离中自我责罚。
我们时常表现得脆弱易碎,哀叹张爱玲的爱情,扼腕她的晚年。静下来叩问自身,谁又比张好了几多,这本身与张爱玲本无关,无非是借了旁人的命运怜惜自家。我们眼里过多的偏重于她华年锦瑟,因为晚年与青春相比较而言就是这么惨不忍睹。我们还没来得及准备好,我们愕然震惊然后不知所措。记起张在温州与胡分别,说了这样的话:“倘使我不得不离开你,不会去寻短见,也不会爱别人,我将只是自我萎谢了。”一个有着内心洁癖的女人,此后便印证了这样的结局。
早年那么优雅的张爱玲,老年为什么不能从容,现在知道了从容是多大的淡定多大的美,只有从容才是对一生的美的盖棺定论。早年她飞扬跋扈的倨傲。唯一一次愿意卑微,愿意开花,愿意低到尘埃里,还遇人不淑。姹紫嫣红是一辈子,断壁残垣也是一辈子。刚好她两样都到了极致。
五:
因为幼稚的心,因为还没到73岁。便想着等我73岁,带上假发拍一张。这本身就不具有可信度,也不沧桑更没有苦难。这很做作,是装。因为我母亲的73岁,已经卧床,不要说拍照片,就连伸出手去拿一样针头线脑都不能够。我母亲73岁离世,已经丧失语言功能。
我将自己的未知人生定义为75岁。不知谁还愿意为我拍下一张繁花落尽的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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