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即景

夏季的天，变脸如同翻书，上一页还阳光灿烂，天高云远，刹那之间，下一页就灰云压顶，触手可及。天空由明朗转为黯淡，似受了莫大的委屈，板着一张黑脸，竟是要哭了。
         
        空气很闷很凝重，原本浪迹旷野的东南风，在水面上歇了足，也不去撩拨岸边那些木芙蓉、香椿树的枝枝叶叶；知了都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唯有噤声不语。不知谁喊了一声，“怕是要落雨了“，打麻将主妇手中的麻将子如雨一样落在面板上，匆匆跑回家收晒在太阳下的衣服。马路上卖西瓜的、卖荔枝的、卖桃子小贩们的三轮车与小四轮，眼见形势不对赶紧撤退。

        邻家的几只鸡原本在菜土边啄虫吃，天一暗，就作鸟兽散，慌慌张张地不辨来路赶回鸡笼。屋前一只肥硕的黑猫原本正舔着爪子懒洋洋洗脸，墙角那只苗条的花猫本来半眯着眼睛悠然自得给自己挠痒痒抓虱子，一见天色有异，身子一弓，喵的一声，不知窜去了哪里。大黄狗则反应迟钝，依旧追逐那群低飞的蜻蜓追得不亦乐乎，又是跳起来用嘴去咬又是挥出前肢去拍，无视天色变幻不改初衷，未尝不是另一种笃定。

       老天或许隐忍太久了，终于没有憋住，又或许谁给了它一巴掌，大滴大滴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空中砸下来，砸在水泥地面上竟是铜钱般大小的印迹，很快消散，被后来那滴重新盖印。开始还是一滴、两滴、三四滴，后来居然撒起泼来，密密咂咂在空中布满帘子，吓得路上行人急急用手捂着脑袋，跑到路边店铺棚架下屋檐边躲雨。待到找了躲雨的去处，又沒了危机意识，或一边用手抹脸上雨一边抬头望天，或跺脚抖落身上雨水又笑嘻嘻…

       初始时，空气中裹挟着一股尘土气息，直袭鼻翼。天色因雨而变白了些许，雨水从对面马路淌到这边马路斜坡时，象被猛兽追赶的灰兔一样滚下来，然后汇集到了小路边的出水坑，义无反顾直奔池塘去了。过了一会儿，出水坑都告急，斜坡上的水来不及走正规渠道，就自行寻找出路，遇到墙跟头几根狗尾草，也顾不得什么礼仪风度，直接冲涮下来。狗尾巴草却百折不挠不肯示弱，一次次弯下身，一次次又挺直腰，只是此时穗中果散落不知被水冲向了哪里，或流落江湖沦为鱼儿美味，或搁浅堤岸以待来生。

       天，越来越白，雨越下越稠，蒸发带走的热气蒸腾在空气中，依附在人身上。雨，急，便不会长，何况这是夏天。果然，它真的像个撒娇的孩子，被妈妈一支棒棒糖就哄得破啼为笑。于是，雨霁云收，太阳从云缝中打探行情，探照灯般一柱柱金光，甚是好看。

       木芙蓉香椿树枝枝叶叶一扫尘霾，绿得更放肆了，那株芋头叶上还缀着着几颗珍珠滚来滚去。东南风像个凌波仙子在水面上树枝上莲步轻移，于是，涟漪荡漾，枝叶交耳。地面上依旧有水急急流淌，比起开始却干净了许多。我甩掉人字拖走到水中，对着阳光，右脚横扬，激起一道水帘幕，渴望有少年时所见的人造小彩虹。耳边传来扩音器的声音，快来快来，荔枝十块钱三斤十块钱三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