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干啦！

  
            
   坤下岗那年，小孩正读高三准备高考，小孩成绩在全校是数一数二的好，寄托了坤好多梦想与希望。45岁的坤一无浓厚的资金二无缠身的绝技，每天要面对飞涨的油盐酱醋茶，百愁千结惶惶然不可终日。一天，老婆对他说：娘家有个三舅这几年杀猪捞钱了，盖起三层小洋楼，日子过的有声有色一派阳光。他答应带坤干一年，轻车熟路后坤就可以单干。杀猪无需多大本钱，工具也就屠刀几把而已，坤一时也想不起其他，就答应了。
         那天阳光灿烂，坤跟屁虫一样跟在三舅后面，走家串户去收猪。走进一家农户，大门铁将军把守门关屋锁，三舅很熟练地来到偏房，推开柴门进了猪栏。好家伙，猪栏里躺着一头大肥猪，坤估摸不透问三舅这猪有多重？三舅用一根柴棍将猪赶起来，仔细掂量一下，说：＂三百斤吧＂。坤听说，凡是那些老屠行不用秤称，只用眼光一量八九不离十就能把握猪的体重。这是干屠行必须要练就的火眼金星的绝活。坤看见三舅轻身一翻就进到猪栏，一个箭步将猪尾巴攥在手心，双手尽力将猪屁股抬起，对着猪屁股就是狠狠几脚踢过去。放下猪尾巴，猪屁股不关事屎尿都出来了泄满一地。三舅抿嘴而笑跳出猪栏，喊坤拿根棒棒来，只见三舅撒泡尿在木棒一头，然后放在猪嘴巴边。猪舔了舔，受到那盐腥味的诱惑，就慢慢地张嘴咬住木棒棒，三舅不失时机将木棒狠劲推进猪嘴里，只见那猪本想大声叫唤，只因木棒在嘴叫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地晃动脑袋，一对大耳朵像两扇门拍得＂啪啪！＂响，嘴里不时吐出白泡泡来。＂走！＂三舅一声喊，俩人绕过农户走远了。
      ＂不要啦？＂。坤不解地问。三舅意味深长的一笑：＂各行有各行的道道，它主人会找我们的＂。
       三舅带坤在对面不远处大树下乘凉，眼睛观察着这边的动静。好一会儿，才看到一个人从外面回来打开门，屋顶袅袅升起浓浓的炊烟，三舅才带坤像刚来第一次的样子找主人套近乎。主人带他们来到猪栏边，三舅一看猪栏里的屎尿就说：＂这猪生病了＂。主人不信，早上吃得好好的哪有病呢？三舅说：＂不信？你打点食来，包你它不吃食了。＂主人即刻端上一盆上好的猪食来，那肥猪只是围着潲盆打个转转，闻了闻就走开了。＂它没饿咧＂。主人不甘心。三舅就说：＂那我傍晚再来看看吧＂。
      坤跟三舅在另外一户称猪时，原先那个主人急冲冲赶过来，一脸谦卑，一边掏出三块钱一包的香烟恭恭敬敬给三舅和坤，一边央求三舅＂过我户里去称了那猪吧＂。
       三舅巴起烟，眯起细眼，很为难地说：＂今天我收齐了，再多一头猪就不好装车了，赶下一趟吧＂。
      坤知道三舅在卖关子，一车可以装5头猪，现在还只收到4头咧，那一头是在计划之中的。
      那主人慌了起来，一个劲儿劝三舅挤挤装去算了。三舅才脸露难色说：＂现在有的地方疯行五号病，你的猪正赶上趟，只怕挨上那病，我买回去防疫部门会没收的。你算算毛屎八块钱一斤，你的猪少说也有250斤，得多少钱啊。你卖给别人算了＂。
    主人拧着个苦瓜脸，计算了一会儿说：＂你给1900块钱得了＂。主人生怕夜长梦多，万一那猪死了就一文不值了，少得不如现得。
       三舅闷了好一阵子才说，看见你我多年的交情，给你帮个忙，1800块钱。这猪就这样成交了。第二天，坤特意将那头猪一过秤，哈哈，306斤，每人分得400块。坤点着＂哗哗＂响的钞票，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堵塞在心里慌慌的。看到小孩高高兴兴拿着钱去交高考报名费，坤才露出无奈的释然。
      一个星期后，坤跟着三舅去收第二趟猪。来的不凑巧，家家户户都在家不好弄上次的手段。湘西南的乡村，收获睌稻挖了红薯，男工妇女累扒拉了，自己给自己放假。农户们寸步不离三舅，户主们概不打估计，要实打实过秤。坤就想：这趟收回去的猪油水不大了。户主推出磅称四周摆平定好定盘星，又将称砣试了试，也算是老道。三舅不愧是江湖老手，总能清捋出道道缝缝来，只见他就在将那头猪放上秤面的一刹那间，他一手捡起早就预放在秤旁的一块小木头塞进磅秤铁面与横梁的中间，虽然只是一块小小的木砣，却能承受起几十斤的重量。这样一连称完5头猪，每次三舅都不计较放得平平的秤杆，户主们更是高兴万分，一个劲的招待三舅和坤好烟好脐橙，一边赞叹三舅的仗义豪爽，表示以后的猪还只卖给三舅。三舅不失时机地表态：你们喂头猪也不容易，千盆潲万盆潲端的，把个猪栏门都踩出一道道坎来。说的大伙心里滑溜溜的舒坦。
     称完猪要退皮时，三舅又总是人不知鬼不觉地将那小木头弄下去。三舅要坤看清楚点学会些花花点子来钱快些。坤注意着，可要他照样子去做时，总是胆颤心惊生怕被人识破了。坤不是那号人，心眼老实着。
     卖了几车猪，三舅才让坤着手杀猪的活计。
     现在在屠宰场统一杀猪了，统一用电将猪电倒再放血。统一不统一要做手脚还不是一样的。以前，坤只知道有注水肉，却不知道是怎么注进去的，一头猪能够注多少水。其实那好简单，坤将猪开膛后，拉来自来水管套上一个自制的竹筒，把竹筒扦入猪内膛的一根粗筋上，自来水就源源不断灌入猪的全身，越是筋肉多的猪越能多灌些水。一般的猪只能灌十几秒钟，太多了那筋肉不光鲜暗淡得多。越是老猪婆越能注水，不然筋肉太红别人会识别出来。那一头牛可以注更多的水，因为它筋肉多呀。三舅分钱给坤时，坤不敢接，仿佛那钱上生了尖尖刺，不但扎他的手更扎他的心，隐隐的痛。一想到小孩又要交这费那费，才好受些。
      最后还是出事了。那天清早，坤和三舅正出去收猪，过河时看到河边浮起一团白色的物品。三舅一看就知道是头大猪，招呼着坤把那死猪捞上岸。猪肚子浸泡得鼓鼓的，却还没有臭。三舅三下五除二利索地弄成一小块一小块装上车，直奔邻近的学校里去，骗说这猪是自家杀的没有交税费，便宜一点卖完了。学校中餐过后，凡是吃了肉的学生和老师都上吐下泻，千把号人啊惊动了教育局惊动了县政府⋯⋯就是在这时，坤接到老师的电话，说他小孩也中毒了叫他马上赶到学校去。这时离高考只有3天啦。
         以为寻找到一个好门路的坤，被关进了看守所。坤从那里面出来后，第一件事是把杀猪的用具全部沉入扶夷江，他从心里发誓：再也不干那黑了良心的卖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