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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河水清 沙滩黄

2020-09-24抒情散文剑鸿
剑鸿一大眼的弟弟叫细眼。细眼和我弟弟是同年同月同一天生的,个子却比我弟弟矮很多。村里人都说,爹矮矮一个,娘矮矮一窝。所以我一直觉得大眼和细眼之所以都那么矮,主要是怪他们的妈妈。有一阵子,我总是想,以后我要是娶老婆,一定要娶个高一点的。我还想
  
   剑鸿
  一
  大眼的弟弟叫细眼。
  细眼和我弟弟是同年同月同一天生的,个子却比我弟弟矮很多。村里人都说,爹矮矮一个,娘矮矮一窝。所以我一直觉得大眼和细眼之所以都那么矮,主要是怪他们的妈妈。
  有一阵子,我总是想,以后我要是娶老婆,一定要娶个高一点的。
  我还想,细眼的妈妈虽然矮了点,但说起话来,却很厉害,像机关枪一样,做事也很麻利,一块很大的地,她一下子就锄完了,经常扛着耙子站在地头和人说话。
  我一直搞不懂,大眼和细眼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会给他们取这样古怪的名字,大眼的眼睛明明不大,却叫大眼,细眼的眼睛也明明不小,却叫细眼。但我很羡慕他们的名字最像两兄弟。
  其实,我觉得细眼叫“鼻涕虫”更合适。因为他的鼻孔下经常挂着两串鼻涕,鼻涕流得很长的时候,他就喜欢歪着头用肩头和袖子擦掉。有时在太阳底下,他的肩头和袖子都会发光。冬天挤墙角的时候,他的鼻涕经常弄到人家的衣服上。
  有几次,我看到细眼挤到我的后面来了,就赶紧从人堆里挤出来,一个人去玩别的了。
  可是,到大河边的时候,我就不会计较这么多了。
  二
  大河,当然是很大很宽的河。
  它就在村子东面,被很高的河堤挡着,足有村头到村尾那么宽。后来我似乎听人说这条大河又叫赣江。为此,我花了近半个学期来想这个问题:一条河怎会有两个名字?书上说江河湖海,江河不是有差别的么。既然是河,又怎么可以叫江?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大河也像村子里的人一样,平时叫一个名,而卖桔子结账、或者交钱给公家的时候又有另外一个名。比如大眼的爸爸叫牛仔。可我亲见他卖完桔子时,在村长的记账薄上写了另外一个名字,写完还坐在扁担上呵呵笑。
  那个名字,我一直没记清楚,所以背地里还是管大眼的爸爸叫“牛仔”,就像我们仍然把赣江叫做“大河”一样。
  站在大河的河堤上,对岸的人和车子小得像蚂蚁,跑来跑去,忙个不停。每年涨水的时候,大河比平时变得更大更宽,黄色的水流得飞快,一团泡沫刚从脚下经过,一眨眼就旋转着远远地漂走了。不知道为什么,站到这样的水边,我的腿就会有点发软,生怕一不小心掉下去像泡沫一样被卷走。有时我还想,如果我被卷走了,会漂到什么地方去呢。那个地方肯定离我们的村子很远,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说不定还会像泡沫一样散掉,最终什么也不见。我既不希望找不到家,也不希望自己消失,所以每次想到这里,就不敢再想下去,因而也更加不敢靠近涨水的大河边。
  大人们好像也怕这样的水。每逢发大水,眉宇间总是藏着一种不安。而我们这时却喜欢打着赤脚在春天的田野跑来跑去。
  当然,最好的还是夏天。这个时候,大河的水退得很低,被河水淹黄的草沿着河岸重新绿起来;河岸边也会露出一大片干净的黄色沙滩,现出一层层波浪的形状;河水格外浅而清澈,连水里的小鱼、田螺、河蚌都看得清清楚楚;对面山上的树木和白色的石头,也仿佛一下子靠村子很近。如果是晴天,我们就会成群结队跑上沙滩,沿着河岸抓鱼,玩耍,追逐和叫喊。
  三
  我们到沙滩的第一件事,就是撂下鞋子,开始赤脚赛跑。
  起先,我总是和大眼约好,看谁在沙滩上留下的脚印更多。虽然每次我都比大眼跑得更快,但跑了很远之后,当扑倒在沙滩上,回头再去看脚印时,我总是发现,大眼留下的脚印更密,更多。我就说大眼你太奸了,为什么步子这么小啊。
  后来,我就不再和大眼比脚印的多少了,改比谁的脚印更深。每次跑,我都用脚后跟着地,故意踩出一个个小坑,还用脚趾抓起沙粒,使劲地飞扬起来。这样一来,跟在我后面的大眼和细眼,就开始一边跑,一边呸呸呸吐沙子。
  跑累了,我们就在沙滩上画画。我最擅长的是画云和山,还有汽车、河流。大眼更喜欢画人,而且是画他最讨厌和最喜欢的人,画完就叫我们猜是谁,我每次都能猜对。
  有一次,我弟弟和细眼因为抢一个很好看的田螺壳打起架来,刚开始,我和大眼还在边上为他们加油,后来细眼哭了。大眼就在沙滩上画了两个手牵手的男孩,还故意在他们头上加了两个翘起来的辫子。还没等他画完,我就用脚将他的画抹掉了。他又继续画,而且在下面写下我和弟弟的名字。我气急了。就把他推翻在地,在沙滩上写了一行大大的字:大眼细眼才是女人,**被割了。
  接着,我们就滚在沙滩上摔跤。那些沙滩上的云、山、还有汽车、河流、村里的人,都一起滚在我们身下。最后,又连同浑身的汗水,被碧绿的江水冲得无影无踪。

  四
  打完滚后,我喜欢静静躺在沙滩上望天上的白云和静静的江水。有几次,望着望着,竟然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掉在一个沙坑里。爬起来一看,身旁的沙子都被挖走了,大眼和细眼都在蹲在老远朝我嘿嘿的笑。这才知道,这两个家伙趁我睡着,竟然将我身边的沙子一点点地挖空了,只留下一个人字形的沙堆。
  这次我没有生气,因为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好玩的游戏。
  后来我们就经常玩这种游戏,先在沙地上用手刨出一个人字形的坑,叫一个人躺进去,然后用沙子将坑填满,只留下面孔在地面。我们都把这种游戏叫“埋人”。
  有一回,我们正在玩“埋人”的游戏,大眼的爷爷刚好牵着他家的老牛来河边饮水。因为怕被牛踩着,我们忽地从沙堆里坐起来,吓得老牛和大眼的爷爷一跳。
  当大眼的爷爷看到大眼也从沙坑里爬起来时,顿时火冒三丈,大声骂着你这个兔崽子,我都还没死呢,你就钻进土里了,还不快跟我滚回去,看回家不打断你的腿。
  我当时不知道大眼的爷爷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后来想到他家楼上放着的那口棺材,才似乎有点懂了。大眼的爷爷还没死,就为自己预备好了棺材,肯定是想着假如自己突然有一天死了,就可以让大眼的爸爸和他的叔叔伯伯们抬到坟地去埋掉。如果大眼先将自己埋了,以后就少一个孙子为他送葬了。
  我想,要是我的爷爷还活着,是不是也会骂我呢?
  五
  好像是从挨骂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玩过“埋人”的游戏。
  因为不久以后,大眼的爷爷就死了,被装进了那口棺材,由村里的“八仙”抬到村头的坟地里埋掉了。
  埋大眼的爷爷那天,我们都站在坟地里,看几个大人用锄头挖出一个很大很深的土坑,这个坑比我们挖的沙坑大得多得多。等到快要放棺材的时候,大人们就赶我们走,说小孩不能看埋人的。我和大眼细眼他们便跑到旁边的庄稼地里远远看着。
  看到装着爷爷的棺材被放进坑里,大人们开始用铁锹盖土时,大眼忍不住咧着嘴哭了。
  大眼的爷爷虽然不是我的亲爷爷,但我经常和大眼一起听他讲以前村子里的故事。想着以后再也见不到大眼的爷爷,再也听不到他讲故事了,想着大眼从此也和我一样没有了爷爷,我也禁不住哭了,眼泪流到嘴里,咸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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