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
2022-01-07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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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菜
早春,乍暖还寒,人们把脖子缩在衣领子里,路边的枯草还没有发芽的意思。我到学校后面的菜园走一圈。菜园在二嫂、蓝婆的辛勤护理下,保持着与此时季节无关的盎然绿意。
和路边干枯的茅草不同的是,菜地里的野菜早已粉墨登场,嫩嫩绿绿,迎风微颤。鸡筋草爬满了家菜的缝隙,荠菜这儿一丛那儿一丛的,正是最嫩的时候,令人见了直想掐一把回去煮汤吃。白花菜刚长起来不久,叶子嫩得不忍心现在就掐。遇到几株革命菜,都是刚长了几片叶子,不久后即可以摘食。据说在革命战争年代,战士们曾用它来充饥,度过艰难的日子,故起名“革命菜”。革命菜又叫野茼蒿,有一股浓浓的香气,和鸡筋草、白花菜、荠菜一样,含有丰富的营养,还具有清热解毒的作用,我很喜欢。菜园周边的篱笆下是艾菜的地盘,艾菜还没发芽,不过此菜性温热,我阴虚阳亢体质不宜多吃,于是便不去想它。
我摘了一把脆嫩的鸡筋草,到了中午把它切碎煮了一碗汤。汤的味道就像放味精一样,比真正的味精还鲜得自然。
打算过几天再挖荠菜,连根剁碎了包饺子吃。荠菜已经被很多地方人工种植,我在这里能尝到野生的,味道更鲜美,算是有口福。
八十年代初,这些似菜非菜的草都被我老家村里人称为猪菜。小时候我常到菜地里拔鸡筋草回家喂猪。鸡筋草鲜嫩多汁,还散发着一阵阵清香,猪们吃着一定很高兴。那时候刚包产到户不久,家家户户终于有了自己的田和地,人们自由干活,很带劲。菜地里的菜在村人的精心护理下,长势喜人,所以基本没人去拔猪菜吃。
那时候我只见到一个人常常摘野菜吃,那就是我的祖母。那时祖母已八十多岁,腿脚不太方便,摘野菜的事常常由年幼的我代劳。我记得祖母吃过马齿笕,鸡筋草,灰灰菜。我也尝过它们,很鲜。但是有一种蓬草是苦的,祖母也吃,而且吃得那么香。祖母煮蓬草前先是把它们放在滚水里焯一下,再捞起放到冷水里泡一会儿,然后才捞起来切碎了煮汤,此时的蓬草已不再那么苦了,而是有一股甘味。在她看来,这些好草,不拿来吃便是一种浪费。她说,以前什么都没有吃的年代,她和家人就是吃这些菜过来的,这些菜曾经救了他们的命。
在我少年时代,母亲三天两头犯病,我如果在身边,都得给她刮痧,按摩。她的痛苦,我们的担心,煎熬着我们,那些年里,我都快被培养成专业按摩师了。近十年来,她在老家爱吃野菜,少大鱼大肉,心情乐观淡泊,身体反而好起来。如今我好久不用帮她刮痧、按摩了,她走起路来比年轻人还精神。
野菜往往和家菜、庄稼相依相伴,生长在菜地里,田边,旱地里,甚至房前屋后,像是怕不被人发现似的。有人生活的地方,有土地的地方,就有野菜的影子。l老天爷的本意也许是,他创造的很多被人们称为“草”的植物也是可以吃的,有的还药食两用,对身体很有益,只是我们忽略了它们。
如今农村人稀里糊涂被城市人牵着鼻子走,觉得吃市面上流行的蔬菜才是正常的,有面子的,尽管那些菜大多是用农药、化肥、生长激素种出来的。有的人认为吃野草是贫穷饥饿的标志,所以任那些野草自生自灭也不屑一顾。
也许,得来全不费工夫的野菜,是老天爷为地球上正在不知不觉中受苦受难的人们准备的。又有几人像我祖母那样善解老天爷之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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