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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人看见丛林的消失

2022-01-07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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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人看见丛林的消失

      文/郭旭峰

      许多天没去过南大洼丛林,有种歉意。这片林地从西到东左右呈现,风起叶拥,扮作小城灵动的睫毛,闪动。如果俯瞰,一定是柳叶细眉,清丽好看。因为喜欢,在我三十岁那年,我开始触及网络的时候,在枪刀剑戟般凌乱的网名里,我取做“城边林”,也作为笔名,连同来自这片土地的气息,发布在光洁的纸质时代。一个诗人朋友曾劝我改一个大气磅礴的笔名,我听从,但依旧不舍那片城边的林子,始终神往于它的气质,复为“城边林”,它已融于生命的深渊里,是我灵魂的纳凉之地。
      起初,丛林里的杨树苗拇指般粗细,像利剑出鞘,行动一致地指向天空,抽枝,迸发出黄嫩的萌芽,油脂的清香拂面,让我想起我蹒跚的童年。尔后,树们专注于成长,风来舞蹈,雨里低吟,日益俊秀,人们散步纳凉,成为小城的新宠。周边的花喜鹊也逐步搬迁过来,搭建鸟类的城市,站在各自的舞台欢唱互答,庆祝祥和泰安。
      有一段时间,在雨季里,我在读普里什文的《林中水滴》,读到沉醉处,我一个人冒雨去南大洼丛林,鸟儿入窝,虫子闭门,黑蚂蚁早早搬往别处,慌乱中,遗留下遮雨的碎叶。我的来路呢?我故意迷失在淋漓里,大朵大朵的雨落于脸上,肩上,拍去周身的扑土,清凉无限好。这是普里什文的水滴,在书本之外,鼓起晶亮的思想,敲打我燥热的头颅。如果内心足够清澈,我折一条藤蔓编做草帽,戴上,回到生命的最初。
      有一段时间,在冰雪里,我的世界清冷一片。我来此漫步,忧郁的气息、濛濛雾气升腾,交给鸟,它们铭记于心,七嘴八舌,满是一个冬天的热心。那时候,林中有间摒弃的小屋,没有门,但有凳、有桌,有一本破烂的、散开的1998年的《星星》诗刊,风一页一页地翻,我看见里面的文字飞舞起来,旋转成漫天雪花,覆盖泥泞和黑土。哎呀,这林子里有诗歌,有爱留下的痕迹,如童话里懵懂的细节。从那天起,我重新成为诗人,诗作发表于大地。
      我怀揣想念来了,却满目凄凉,大片大片的树木伐没,因为复耕,粗大、结实的树根刨挖出来,搁置在路边,陈尸荒野,不忍直视。花喜鹊没了房舍,沉落下来,在一处坟头歇脚,窝,隐于光阴,何处是家乡……
      如今我才知道,那是片经济林。它们从小苗开始,成长为青春的树木,带给小城遐想和向往,在一个明亮的早晨,一排排倒下,截断,运往各自的用途,或长或短,或贵或贱,挣扎于行进间。或许其中的一节被制作一池纸浆,成纸,印着我的诗歌,搁在桌上,捧在手间,完成它们的轮回。
      十年树木。屈指算来,刚好十年。如果消失是未来的重现,我愿意在小城的一隅等候,至少,南大洼丛林曾葱葱地伴我一米时光,染绿过我那段幽暗的日子,等我,迎我,欢喜地栽种进我的心田,作为形象,永远矗立不倒。
      皆因此,我站在这辽阔的天空下,回头再三,远处是河流。
      2015/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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