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花的幸福　　文/匣子

　　　　　　　　　　　　菜花的幸福

　　 　　题记：故事发生在1946年的祁连山脚下。

　　“三傻娶媳妇了。”这消息像一股风，眨眼间就从每一户人家的窗缝钻进了人们的耳朵。
　
　　“谁家的爹娘这么狠心把女儿嫁给一个傻子？”
　　“听说是下庄姜家的女儿，叫菜花。人长得可漂亮呢。”
　　“唉，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狗屎堆上了。”
　　“谁说不是呢，可是曾家府上有钱啊，听说姜家这次得了很多钱，准备给儿子说媳妇呢。”
　　“造孽啊，天下也有这样狠心的爹娘。” 　　大红对联立在曾家高大的门楼两旁，红红的喜字贴上窗，唢呐欢唱，鞭炮齐鸣，三傻歪着大脑袋像一朵在风中摇摆的狗尾巴草，胖乎乎的身上穿着簇新的衣服，本来就碎小的眼睛笑得变成一条小缝，紧紧盯着眼前的新娘，嘴角挂起了悠长的涎水。新娘一身火红的衣服，高挑匀称的身材，白皙粉嫩的脸蛋，小巧玲珑的三寸金莲，此时正一脸木然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站在那里像一簇跳动的火苗吸引了众多艳羡的目光。 　　在小伙子们的叹息和起哄声中，新娘新郎入了洞房。曾家老太太赶走所有闹洞房的村邻亲友，亲手锁上了新房门，才放心地走了。那夜有凄厉的嚎哭声撕碎了空气中弥漫的喜气，之后一切都沉寂下来。这一沉静就是一年，一年后菜花生下了一个瘦弱不堪的女儿，可惜不久便夭折了。 　　曾家老太太也算慈善，把菜花当作自己的闺女一样看待，全家上下也很善待菜花。菜花每日里做做女红，照顾三傻的饮食起居，其他家务活从不让她插手。菜花的皮肤更加细腻粉嫩，修长白皙的一双手绣出来的女红鲜活秀美，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氤氲着淡淡的伤感，生了一个孩子后，那种少妇丰满的韵致使她如一棵鲜嫩的小葱，更是人见人爱。 　　菜花的娘家妈每次一见到她，脸上就乐开了花：“你看看，做有钱人家的媳妇就是好，这日子过得舒坦，人也越来越漂亮了。女人这一辈子，就是找个男人过日子。找个穷鬼，日子像苦苦菜一样，有什么盼头？还是我家菜花有福气，你看看，这么漂亮的衣服你妈我一辈子都没有穿过一次呢。”菜花连一句话都不愿多说，每次拿些东西装给母亲，就把她扶上驴背哄回家。 　　她每天像一只枯叶蝶，静静地把自己藏进屋子里，不愿和任何人说话。她绣了一幅又一幅鸳鸯戏水图，藏进自己的嫁妆箱底。有时望着一轮明月呆呆出神，眼睛里荡漾起几多温存，几许柔情。 　　一天早上，忽然听到锣声大作，有人大声呼喝：“马家队伍来了，快逃啊。”村里人一下子惊慌纷乱起来，家家携儿带女跑向身后的祁连山躲藏起来。小姑子拉着菜花就跑，菜花惶急地说自己肚子疼跑不动，让小姑子先跑，她就躲在家里的菜窖里。 　　待“马家队伍”走了以后，村里人陆陆续续回来了，曾家却发现菜花不见了，家里没有被乱翻过的痕迹，其他人家也没有丢失任何财物，可找遍全村也没有找到菜花。

　　第二天，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却给曾家府上送来了一份厚重的聘礼。告诉曾家人，菜花被他们的长官带去做了夫人，这是聘礼，从此以后菜花与曾家没有关系了，不许再找她。曾家一家老少大眼瞪小眼，默默看着两个持枪的大兵骑着马扬起一路烟尘而去。 　　每一个女人都渴望幸福，而漂亮的女人更加对幸福充满期待和幻想。原来菜花在未嫁之前就有了意中人，是本村胡家的后生，叫胡梦生。家境虽不够富裕，但父母还是供他上了几年私塾，小伙子长得人高马大精神气十足，再加上识文断字，菜花便起了爱意。而菜花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儿，两个年轻人几次暗送秋波后眼神便纠缠在了一处。 　　“我要娶你，做我的婆姨吧。”
　　“去我家提亲吧，我等你。” 　　不料，胡家托媒人去说亲，却被菜花的父母软软地拒绝了。没有高昂的彩礼钱，这么漂亮的女儿怎可以随随便便嫁出去？ 　　不久，姜家人收了曾家的彩礼，很快便将女儿嫁了出去。可怜两个相爱的年轻人被生生地分开了，胡梦生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被花轿抬走，却毫无办法，肝肠寸断之后便离家出走了。 　　就在菜花的女儿夭折后不久，有一天菜花听到门外拨浪鼓不断在摇动，还有货郎的高声吆喝：“丝线、棉线、绣花针......”，那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啊？脑海里一下子闪过那个高大英俊的面容，是了，是那个让他牵挂一生也心疼一辈子的声音。她急急忙忙挪动着小脚走出了家门，门外果然是一身货郎打扮的梦生。两个人在看到的刹那，泪盈眼眶。菜花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挪到货郎担前面的，“你要买丝线绣花吗？”一声问候惊醒了她，她很快镇定下来，一边假装挑丝线，一边小声询问他的近况。 　　原来，胡梦生在菜花被抬上花轿之后，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菜花抢回来。他茫然四顾，才发现四处无门。“只有去当马家军，才能抢回菜花。”主意已定，胡梦生便甩开大步找到了马家军的驻地，很快便成了这支彪悍的马家军中的一员，再加上他识文断字，做事舍得出力，不久便被长官赏识，升为副官，一年以后，被任命为连长。一次团长问他怎么还不成家？他这才说起了往事，这个行伍出生的团长顿时火冒三丈，说什么也要帮他夺回心爱的女人。他这才假扮货郎来找菜花。 　　
　　“我已经是残花败柳了，你还要我吗？”
　　“你在我心里扎了根，赶也赶不走。跟我走吧，我要用一生一世来疼你。”　　
　　“好，我跟你走，生生世世再也不分离。”　 　　二人于是定下计谋，用马家军的威势吓走了村民，菜花呆在家里静静等梦生把她抱上了马背，并在军营里热热闹闹地举行了婚礼。团长还拿出钱财，置办了一份聘礼，彻底了断了这桩短命的婚姻。 　　菜花终于回到了爱人身边，两人恩恩爱爱活的舒畅幸福，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一年后菜花生了一个胖嘟嘟的儿子，她觉得自己的日子就像注入了蜜一样，连心里都溢满甜蜜。 　　世事难料，人生多磨难。就在孩子两周岁时，战火斩断了她对的幸福的祈望。随着解放军解放兰州的隆隆炮火，凶悍的马家军兵败如山倒，他的男人也做了炮灰，死在了兰州战场。她那短暂的幸福随即灰飞烟灭了。 　　祁连山高高的雪峰在远处静默无声，菜花怀抱儿子，艰难地挪动着小脚，踉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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