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过戏吗（已发）

　　你看过戏吗？在乡间的戏台上？我小时候常常模仿一句台词。一个结结巴巴的丫头对另一个人说：她！她！她死了，你！你！你来晚了
　　看戏的一大部分内容是在路上。去是一种出发。少年时的远方是一种梦想。我总渴望路越远越好，最好是遥不可及，那样我就能经过很多陌生的村庄，穿过很多笔直的马路。马路一直向远方延伸，远方有多远？马路没有尽头，远方也一定没有穷尽。一旦到了剧院则有一种深深的失落。难道远远的跋涉就为了这样一个古旧的戏台？
　　台上咿咿呀呀地永远看不明白，我只好跑到后台看演员化妆。她们一改台上的镇定，一回到后台就喊着快快快！后台才是演员们真实的生活。我看到了台上台下两种人生。戏里的人生是有条不紊的，有人编戏，有人演戏，有人捧场。台下却是一派乱糟糟的景象。没有人为你预设人生，只有自己一个人上演。一个人的戏没有观众，因为所有的观众都是自己的演员。
　　在某个节日的庆典上，那个戏剧演员的腰身已经足够粗壮，她不厌其烦地整理着头上的帽子。是等待演出还是小巧的帽子已经不适应她略胖了的脸庞？那个装行头的柜子已经有些年头，上面似乎还有标语似的印痕。可以想见，这个临时组建的剧团有多么艰苦，这些说不上名目的地方戏有多么遥远。有哪个观众会注目那一顶帽子的高度或长短呢？我也想拥有那样一顶帽子，也想细致入微地去整理那一顶帽子。可我要的帽子是那种看不见的，能够让我彻底的投入和喜爱的帽子。
　　这几天，小镇上请来了嘉乡县豫剧团。于是，一天三场的大戏就铿锵开锣了。柴郡主多像一个活泼的农家媳妇！寇准弓着腰，背着靴子悄悄跟在她的后面。戏台上的九曲十八弯给人虚构了一个无限宽广的境界。地方戏里的师傅都是靠口口相传沿袭的，不同地方的剧目也就有了不同的风格。每一个剧种都有渊源，每一个剧目都有历史，每一个剧团都有着浓浓的岁月。
　　戏台下面是简易而凌乱的床铺。晚上，全剧团的人都要在这里露天宿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夜晚？幕布之外，野猫和露水会挤进来，月亮和星光也会挤进来。只有轻重缓急的鼾声会传出去。艺术从来都是流浪的。
　　母亲说你不知道你大姨当年有多疯，她生下孩子不足满月就跑到几里之外的村子去看戏。她到底被家人骂过多少次已经不知道了，但她的那种迷狂不逊于当下歌星乐队的粉丝。
　　民间的剧团正渐渐老去，老到再也没有了记忆，老到最后一切都消失了。当你忽然想听一场民间的大戏，这时，记忆里的那句话就好象一句谶语：她！她！她死了！你！你！你来晚了！
　　有什么不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