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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原创:忆郑师

2022-01-07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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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郑师给我们上第一堂课时说,他上课绝不点名,考试时只要不交白卷,每个学生最低六十分。奇怪的是,我们班里二十多名学生没一个逃过他的课。而有的老师总以出勤率算入期末考试总分,我们却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应付点名,非逃课不可。既使因老师看得严,采取课前、课中和下课多次点名方式,万不得已留在教室,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学习效果并不佳。
  郑师教我们的课程是《中国历史文选》,教材是繁体横排的。郑师曾专门用一堂课来说明这上下两册教材里的错误,一一指出哪些字繁的不对,哪些字不该简却简化了。错误不仅多,有些还错得离奇、低级。郑师说,当今世风浮躁,世人难得静下心来认真做事,现在的编辑人文素养,古文功底差得不行,这样差的教材竟能印出来,编辑、校对,又是如何把关的。用这样的教材真是误人子弟,再这样下去,不知有几人认得古文,读懂古书,哎……郑师痛心疾首,愤愤不已的神情至今印在我的脑海里,恍如昨日。
  郑师为治天文,专门画了一幅图。一天,他拿到课堂上,展示给我们看,介绍说这是他自制的治学工具,并说明用这幅图有什么好处。郑师还提起自己治天文学的缘由:文革时被下放,而下放的农村在大山里,夜间往天上看,视野极开阔,星汉灿烂,颇适合观察。忙里偷闲,自己便留意起来。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没想到这苦中作乐竟让自己日后关注起天文学来。郑师还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搞历史研究最好要懂得一点天文学和古文字学。这次讲课时的情境,至今历历在目。
  一次评职称,郑师用三轮车运来自己的学术成果。发表的论文,出版的书,几乎装了满满的一车。可惜当时自己年轻浮躁,不喜学问,竟不知向郑师多多请益,现在想来,仍痛心不己。
  郑师的《中国文字的发展》出版后,他向班级里的一些贫困生赠书,当时正一心自学新闻的我据此写成一则消息,发表在1996年10月15日的《河南大学报》(总第645期)上。新闻发表后,我从没向郑师提起那消息是我写的。因好写作,在全年级也多少有些薄名的我,从没在郑师的课堂上表现活跃,郑师自然也不知道我。现在想来,一心治学的郑师对自己上报这事并不在意,即使看报偶尔浏览到那条极短的消息,也并不留意吧。
  郑师在讲课时曾极力称赞《洛阳伽蓝记》《水经注》文字之优美,对《文心雕龙》更是赞誉满口。毕业多年后,渐渐转而喜好学问并坚持自学的我将这三本书全部购来,一一通读。又想起郑师曾说过,欧阳询编的《艺文类聚》对写作颇有益处。2012年4月,我从网上购得此书,虽多次查阅,从中寻找写作资料,惜至今没通读一遍。
  大学毕业十年聚会,有幸再次见到郑师。去学校前,我有些文字学方面的困惑,翻郑师的《中国文字的发展》,没能解惑,电话请教大学同窗,也没得满意答案。便借这次聚会之际当面请教,郑师当即解答了我的疑惑。这次请教,郑师自然也想不起来上大学时的我。
  毕业后,仍能时时看到郑师发表的学术文章,如郑师解说《左传》中提到的“风马牛不相及”:无论是杜预的注:“牛马风逸,盖末界之微事,故以取喻。”还是唐孔颖达疏引服虔云:“风,放也,牝牡相诱谓之风。《尚书》称‘马牛其风’,此言‘风马牛’谓马牛风逸牝牡相诱,盖是未界之微事,言此事不相及,故以取喻‘不相干’也。”这些注解要么没说在点子上,要么含混不清。
  对此,郑师解释道:“风即性冲动,牛、马即使性冲动到了极点,也不会互相发生性侵犯的事。马和驴可以交配生出骡子,而牛和马却不会发生关系,因为它们的生殖器官不属于同一系统。这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实质,不相及就是相互不会发生性侵犯。千年的儒学思想学者忌言性,所以大家都没把问题说清楚。”(见《俗语追源》,2012年第5期《文史知识》),这种解释既合情合理,也一语中的,可解千年之疑惑。
  郑师是我大学四年里遇到的一位真正治学,也有真学问的真学者。一生安于治学,安于学问,绝不企慕飞黄腾达之仕途,更不艳羡世人看重之浮华。
  郑师本名郑慧生。
  4月8日夜十一点四十分,我刚把一篇文章修改完,关上电脑,正准备休息,听到书房里传来手机短信的声音,走过去一看,是同窗好友魏继印兄发来的:
  “我们尊敬的郑慧生老师于2014年4月8日下午不幸去世,请相互转告!”
  2014/4/15夜12点44写毕,初稿
  2014/4/16上午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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