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海子

                      夜读海子

                      朱谱清

     近期总有许多烦人的琐事缠绕，加班写面目可憎的公文及各种材料，直弄的头昏昏、脑胀胀。瞥下镜中人，眼圈发黑，目光游离中仿佛风雨飘摇。想想看，世上最磨人心性的事，莫过于写不想的东西，说不想说的话，做不得已的事。话说回来，且为稻粱谋，端个饭碗不容易，多少人不是这样忙忙碌碌地过一生？
太疲倦，早点休息。床边的书好久没摸索了，经常是拿起书，没闻到几点墨香，便想昏昏欲睡。书，成了催眠曲，我想自己莫非是老了。
     况且又一个夏日毫无防备地来了，连风都裹挟着势不可挡的气势。闷热的空气在城市周围滚动，灼烫人的肌肤，消磨人的意志。人仿佛一下子就跌落到烦闷的深井里去了。小城的人们，吃过晚饭后，早早赶到空旷处透透气。广场上挤满了人，跳操的、溜冰的、散步的、唱卡拉OK的……呼应着小城的节奏，将身体里的热量释放出来，此时的黑夜，有不减白日的另一种喧闹。
     陪小儿玩耍，给他洗澡，猛然发现，小家伙长到胸口高了。冲刷身体里的倦怠，瞄几眼电视，将衣服甩进洗衣机……看来，日子就是一部按部就班的机器，一切按预定程序编排好，在不可省略的日常中，日日流水，年华随之逝去。
     偶尔的时间，惟其黑夜加深，投下浓重的影子，才能让思绪有所飞扬。
     照例摸起床头的书，是一本《海子诗集》，封面是海子喜爱的麦子的颜色，诗人戴着玻璃眼镜，露出洁白的牙，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样子，令人温暖。
    读其中的诗篇，灼灼其华，除了感动，甚至还有浸入肌肤的疼痛感。“麦地/别人看见你/觉得你温暖，美丽/我则站在你痛苦质问的中心/被你灼伤”。海子的诗歌有着梵高一样的生命本质，炽烈燃烧的状态。他创造吟咏的“麦子”这一意向在中国大地熊熊燃烧，成为后世诗人无法逾越的高度。海子在乡村一共生活了15年，他的诗歌语素中关于“麦子”、“麦地”比比皆是，关于村庄也涉及了不少。读着读着，我能感到生命燃烧时的状态，是辉煌、是炽烈、是单纯、也是忧伤。他曾认为，关于乡村，他至少可以写作很多年。但是未及写满15年，便早早地离开了。那是1989年的春天，在北京山海关的一段铁轨上，25岁的海子，选择了让生命过早地陨落。
     七月不远，他熄灭了爱情和更多不可言说的苦闷……
     仔细翻阅整本诗集，我更偏爱海子写的关于母亲的诗歌，比如《给母亲》一组诗歌，简约、流畅，发散着动人心弦的光芒和质感。他说：母亲/老了，垂下白发/母亲你去休息吧/山坡上伏着安静的儿子/就像山腰安静的水/流着天空。
     这样的话语，真想对母亲说。这样的话，是每个儿女欲言又止，而又无法通过口头言语表达出来的。而今，海子年迈的双亲，在安庆高河、在查湾，依旧默默坚守在岁月深处。每年清明节，来自全国各地的许多文朋诗友去拜谒海子墓，并看望他年迈的母亲。而每个从査湾回来的人，在看过他的母亲之后，心情都无法平静。外人无法揣度海子母亲的悲伤与痛苦，那时话语的安慰，显得那样多余。
    时间，一如强大的机器，毫不留情地往前滚动。如今，海子已离开我们二十年了。当我读着这些打动人心的诗篇，海子早已在春天之前，在无数人心里，复活。
    泥土高溅
    扑打面颊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
    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
                                                                          （ 2009年旧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