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树下的小女孩
2022-01-07经典散文
[db:简介]
文/马半丁
今年的暑期似乎和以往的平静祥和一点不同。今天才在新闻上看到那儿正在受着水灾的困扰，一到明天，听到的又换成了“x”台风马上要登陆的消息。在家所待不长的日子里，我意外地看到了北京房山地区受灾的严重景象：街上全是浊黄的污水以及这层污水之上漂浮着的各种杂物，偶尔有一两个缓缓移动着的“小黑点”互相吆喝着；以往整齐洁白的墙壁折掉了，残存的一截和尖刺刺的断骨一样；原来宽敞的马路开始极不舒服地扭动起来，仿佛只有人工呼吸才能救活他不可；再看看那些本来生活的树，俨然集体患上了瘟疫，病怏怏地耷拉着沉沉的脑袋……
看到房山，我第一时间想到了那座散发着古朴和稳重气息的“摇篮”实习站。这座看似简陋的实习站里曾培养出我们慈爱的温家宝总理、国家登山队队长王勇峰等一代代地质人。这座实习站不就位于受灾最严重的房山区周口店村吗。我祈愿他能躲过此难，闭上眼的那刻，柿子树下的小女孩又一次来到了我的面前……
认识柿子树下的小女孩是某一天出野外往回返时。当时太阳毒辣辣地照着大地，燥热的空气中明显充斥着一股窒息的焦烤味。太平山南坡下那个破落的房子前，抱着婴儿的年轻阿姨看到我们渴得有气无力的样子时，也不忘关心我们两句，小伙子们，肯定是渴坏了吧？我这儿有矿泉水，和市场上一个价。我们不好意思地笑笑，红着脸或假装一副一点不渴的样子，赶紧逃开。
“哇，是大学生！”不远处一个小女孩一手拿着西红柿，另一手使劲地向我们招。那时柿子还没熟，远远望去，站在柿子树下的小女孩正泳荡在这帘清凉的绿波里。她身上穿着的白色小裙在微风的吹动下偶尔也会轻轻地摆摆，天使一样。
此时只有我和谢在一起。看到她这般惊奇，走近后谢问她：“小妹妹，读几年级了？怎么知道我们是大学生的？”不说当时我们一脸疲惫，而且因为刚从野外回来，全身脏兮兮的我俩可没有一点大学生身上应有的整洁、洒脱、自信、热烈等气质。
“哥哥不是在这里实习的大学生吗？我今年升到三年级了。我听我奶奶说的，你看，我奶奶就在那边。”她指向了巷子的深处。不远处，一位慈祥又满头银发的老奶奶和几个同龄人在阴凉处正闲谈着什么。“而且，我长大了也要当大学生。这也是我奶奶告诉我的！”她又说，“你们忙了一早上，可惜我这儿只有一个西红柿。孔融两个哥哥听过没？孔是孔子的孔，融是大雪融化的那个融。语文书上说了，果子大家吃才香甜，这个我不吃了，你俩一人一半能成不？”
“谢谢你，小妹妹，等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到实习站了。你大概也知道，它就在前面不远。”我不好意思地推辞着。
“别不好意思呀，我手挺干净的！你们吃了不仅可以压压饿气，而且还解渴了。都怪柿子还没熟，要是柿子熟了就好了。”她撅起嘴委屈地像要哭了，“我们村里的柿子就数我家的最好吃。到时候，我一定送你们一大包。”说着她把小白裙扯起来做出包裹状，“你们别小看这一包，这一包能装好多个了！到时候一定要来这儿吃柿子，我们老师说了，不诚实的孩子就不是好孩子，两个哥哥都是大学生了，一定和我一样，是好孩子的。”当然，她肯定不会知道，即使我们实习结束，那大片的柿子最多只会露出一点淡淡的黄，离熟透还要一段日子哩。我和谢都窘在了那里。
“好的，谢谢小妹妹！等柿子熟了，我们一定来这儿找你。”看到一旁的谢低着头，显然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我只能这样欺骗道。说完后我心里猛烈地抽搐了一下，假如柿子熟了的那几天，当眼前的这个小妹妹看不到我们出现时，她将会多么失望啊！可是现在若把一切向她解释清楚，这么热情的她兴许都会急得哭鼻子了。我红着脸把头埋了下来。“怎么不见你爸爸妈妈，还有和你一起玩耍的其她小伙伴呢？”谢显然注意到了这家院子的清冷，他这样问她。和繁华柿子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背后这沧桑到清冷的院落，透过窗户，一幅熏得暗黑的纸画仿佛随时都会散落到地上；院子里有几只鸡，一阵子低着头寻食吃，一阵子又咕咕叫着向主人讨水喝；原本干净的院落里于是多了几坨刺眼的鸡屎，密密的蝇蚊毫不讲理地将它霸占了去。“他们都到市区打工赚钱去了。家里现在就剩我和奶奶、弟弟。”她仍旧笑眯眯又俏皮地说。不知什么时候，她已将那颗红灿灿的西红柿放在嘴边磨来磨去，并时不时地发出吱吱的吮吸声。
因为吃午饭的时间快到了，我们和小姑娘再没有多聊什么。临走时，一旁的谢认真地对她说，别忘了长大要考大学哦！小姑娘笑呵呵地跑向奶奶坐着的地方，远远地向我们喊，等柿子熟了——记得要来我家吃柿子呀——！远处的柿子树这会儿正在阳光地煎烤下，微笑着给我们致意，不时还会簌簌地应和两声，仿佛在提醒我俩，可千万不能伤了我家小主人的心，更远处，绿得憔悴的大山正捋着颚下那束花白的胡须，憨笑着向我们挥手再见。
没过几天，我们仓促地离开了实习站，离开了那棵散发着清香的柿子树，也自然离开了那个等我们吃柿子的小女孩。
又到了秋凉，又到了柿子快要成熟的季节，不知那棵柿子树在这场暴风雨的肆虐下，是否还会和以前一样，总是微笑着示人？还有那间拄着拐杖的四合院，在此次雨水的无情冲洗下，它会不会疲乏累塌？柿子树下的小女孩，一定会在一个个清凉的午后，俏皮地笑着盼我们一道去吃柿子吧，可是直到夕阳跌进了山窝，她才会失望地泪汪汪地被奶奶硬拖到屋子里？
于12.09.13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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