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
2022-01-07经典散文
[db:简介]
从没想到自己会失眠。
上小学那会儿，常常为睡不够烦恼，每天清晨，都是在爷爷聒噪的叫声中踉踉跄跄走向学校的，那时候自己真想变成一头猪，可以幸福的睡觉。初中时光，自己仍旧嗜睡，常常会在下午的课堂上昏睡，有时候会起鼾声，涎水会濡湿书本；起先，老师对我的表现很愤怒，罚我站堂，后来他发现我站着也能瞌睡，便骂我前世是一头猪。
给家里放牛的时候，我最喜欢躺在山坡里睡觉，枕着松涛和花香，被阳光暖暖地裹着，像婴孩。醒来的时候，常常仰面朝天，在逐渐清醒中看云卷云舒，看云朵丝丝缕缕融化进湛蓝的天池里。
从土炕移到床的那些年睡得也很踏实，床比炕空，在床上做的梦也比炕上轻松空灵。我是一个多梦的人，常常为梦所惑，所迷，有一段时期，我钻研《梦的解析》，我的日记中有许多关于梦的记述，梦是我生活中最光彩的一抹，我希望在这鬼魅的光照下获得上帝的垂情，庄生的蝴蝶。我做了四十年的梦，到如今才悟得人生虽然如梦，但梦却未必如梦。
有段时期，我打破了作息规律，白天蒙头大睡，晚上与同道通宵耘梦，生活似乎氤氲在粉红色的雾霭里。我从没担心过失眠能与我扯在关系，每天，同样有丰盈的睡眠满足我。少年不知愁滋味，即使强说愁，也是过眼云烟，不会骚扰做梦人与梦的如期之约。
常常怀念大学生活，上午听课，午休会睡到自然醒，又往往是华灯初上，晚饭后就关起门玩扑克，又是通宵达旦。年轻人有成堆成堆的时光供挥霍，那时没有梦想扰梦，只有青春水草一样疯长。生活的鞭梢离我遥不可及，失眠的味道还没萌生。我鄙薄大人们关于失眠的诉苦，认定那是无病呻吟，子虚乌有。其实我忘了，自己曾经生活在失眠的氛围中，与我同炕的爷爷是一个严重的失眠者，他晚年每天睡眠平均不超过三个小时，其余时间在黑暗中睁着无望的眼睛，冬夜里，借着炉火，我会看到他眼里灼灼的流光。
直到某一夜，从梦中醒来，但睁开的眼睛再也不肯闭上时，方知失眠对于我其实并不遥远。暗夜里，我的大脑异常清晰，目光如炬，似乎可以击穿一切，却无法击落失眠。我数羊，数牛，越数劲头越足，而这时候，爷爷那双早已逝去的眼睛重现眼前。
后来，我生病了。医生告诫我：千万不可再熬夜。他以为我喜欢玩夜麻将。他不能断定我的病是由失眠引发的，但肯定有关。刚开始服药的时候，我嗜睡，找到了小时候的沉睡。药物适应后，我又开始出现了半夜睡觉“掉链子”的状况。靠在床头，紧闭双目，数羊，数鹅，数鸭子，半小时内，数字会变成无数纷乱的线头，而我又必须理出头绪。往事历历，历历往事。等到索兴睁开眼想做点事情时，倦意来袭，浑身乏力，但神志却可怕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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