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原创】晚秋补课人

　　秋天回家乡，我总会去公园的“实体聊天群”补课，在与吃瓜的群聊中，填充春季夏季离乡背井时来不及拾掇的思绪。就像今日清晨。 　　虽说已是农历十月初四了，但公园里一点冬天的气息都没有。在实体聊天群的亲们看来，摄氏廿七度的常态气温，简直就是晚秋给初冬的北回归线之补课。 　　公园门口的早点门店，顾客多是早锻者和中小学学生。老板是一名北方大嫂，此时正以老移民的身份，为新移民的老乡及其上学的子女辅导北回归线城市的入乡随“气候”：廿多度穿什么夹克？你以为这儿是那个旮旯里？ 　　新移民的宝妈卷着舌头呵呵道：我知道，以前唠嗑“四季如春”的意思，就是黄历十月了还热血沸腾，血压高企。 　　老移民女老板听了回怼，对“身在北回归线不知廿三度”的新移民宝妈直翻白眼。 　　公园东堤竹林的某旮旯里，为早锻老人量血压的摊主，却不敢对顾客翻白眼。她为一名耄耋老人服务完毕，轻声细语说要收“个半银”（一点五元）服务费。老人没听清楚，因为天空传来巨大的飞机轰鸣声。 　　这是上个月开始的常态飞机起降，有时是傍晚，但大都在清晨。就像咱逛公园，飞机之目的是到高雄西南方向去逛海。自从洋人小蓬和土人小蔡频繁搞事之后，这些飞机在晚秋就特别忙，不时吼着嗓门给俩狗男女补课。这嗓门，开头几天有些刺耳，如今顺耳多了。 　　轰鸣声过去，量血压摊主重复了一句“个半银”。耄耋老人呵呵说好，掏出两元钱递给摊主时说，这个“隆隆”声，就像当年的“走飞机”。 　　走飞机？年轻的摊主不甚明白。 　　耄耋老人扣好袖口，然后给摊主补课道：当年老蒋的飞机老是来汕头轰炸，所以市民就要跑到市郊或空旷的地方躲避……。 　　年轻摊主扑闪着大眼睛：要是再打起来，不是又得“走飞机”？ 　　耄耋老人是个会讲故事的人。她笑着继续授课：现在，如果要“走飞机”也是海那边走……风水轮流转，三十年南岸三十年北岸。 　　耄耋老人讲完，拎着身旁的环保袋起身，要去给流浪猫“补课”，说自己三天没来了，不知道那些小动物还饶舌吗？ 　　至于刚才的风水轮回补课，摊主表示自己没听懂，并认为耄耋老人所指的“那边”，估计听了也白补习。 　　与公园竹林旮旯的静谧不同，月鉴湖上的九曲桥就嘈杂多了。除了大妈们的收费广场舞，还有会费制的群众歌咏群体。尤其是该歌坛的领唱，其通过音箱传出男中音就像敲破铜锣。 　　我心里一动，走进九曲桥歌唱群，想去那儿补补音乐常识课。但靠近带耳麦的“群主”时我才发现，环绕月鉴湖的破铜锣男中音始发者，竟然是一位中年美女。 　　不过，这位声音吓人的美女群主，按章办事的精神却值得竖大拇指。我观察了一下歌唱群，见那些嗓门比群主还好的老学生们，一个个手持乐谱，对着音符有眼有板地跟着“铜锣声”吐故纳新。 　　凑近了，我才发现那些乐谱是简谱，而不是点缀豆芽的五线谱。尽管如此，带耳麦的“群主”仍然像正规院校的讲师那样，喊着铜锣、耳提面命地督战：对准音符唱，慢点没关系，杜绝不靠谱……。然后，她又带头对准乐谱，唱起了吓人的歌。 　　那些将进行曲唱成圆舞曲的歌声，把我吓得跑向九曲桥的另一出口。走远了，我的音乐补课心得也有了：这歌虽然唱得慢一些，但毕竟按照设计师（作曲家）的意思演绎出来了，速度很“三线”，但基本靠谱。比起坊间那些拍脑袋、屁股决定脑袋的顶级“歌星”或什么星座，九曲桥那些走调减速的自弹自唱者，显然特别靠谱。 　　离靠谱歌坛不远处，是今年的群众菊花大展。往年也又这种展，今年好像迟了一点，不是是否和“暖秋”有关。无论如何，农历十月的菊展，算是“晚秋之菊”，更算是“国检”失利懊丧之后的笑靥补课。 　　家乡的公共园林很有底蕴，日常维护工作很靠谱，所以不像“国检”时园外的鸡飞狗跳。今年的菊展，也是在公园的某区域展开，既集中又不破坏公园的大局。身着橘红色工作服的在职、返聘、外聘园丁，默默地按照设计图纸，补充着菊花展品。这种补课，硬是在墨绿色的乔木公园背景中，点缀出令人眼前一亮的金黄色“花眼”。 　　这种局部更新型的展览，为饱受因城市道路改造而交通受阻的观众，带来了舒适的慰藉补偿——就算在花卉最多的公园里，处处开花同样是不靠谱的现象，何况马路。 　　不过，公园里花径上的补课者却遍地开花，尤其是晚秋。吃瓜们好多春夏季错过的愿望，都想抓住秋尾巴，然后检点麦穗或择些花瓣。 　　比如那个收费广场舞群，天上的飞机声过后，地上的音箱声一恢复，立刻显得舞伴太少了。所以在一旁打太极拳的摊主就走进群里，改跳广场舞充数。这种客串，除了补足现任舞亲的信心，也给路过的潜在舞亲以启示。如今的行情里，揽客的功夫分分钟需去读研。广场舞如此，其他场所的“舞者”，同样需要广场舞和太极拳兼修；若单一，请补课。 　　当然，也有“不为三斗米折腰”的晚秋补课人。比如长臂毛笔写地板的书法老人、一字劈叉的体操达人、背部撞树的气功传人等等。这些人在春夏积累、在晚秋结算，只是为了验证自身补课的成果，与利润无关。这种纯粹的补课人，极其高尚但数量不多。 　　更多的，是公园里默默行走的吃瓜级别补课人。 　　淡化着天上飞机的轰鸣声，走在气温宜人的北回归线土地，他们与脚板同步的思绪，当然是如何熬过冬季，新宠春夏，收获金秋。 　　这类补课人比较土鳖，但实在。比如辅导新移民的早点店老板、“个半银”的摊主、耄耋的喂流浪猫人，还有带耳麦的破铜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