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真想再送您一件红毛衣

　　母亲，真想再送您一件红毛衣 　　文/何叶叶 　　一 　　家里红皮木箱子里，有一件红毛衣。 　　这件红毛衣，是我接到大学通知书也恰巧是母亲生日那天，我用学校发给我的捡废铁钱买的。 　　生平第一次给母亲买礼物，我心情很激动。当我跑回家把红毛衣郑重地递到母亲手里时，我看见母亲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和眼角流出的泪。 　　她高兴过后严肃地问我：“这毛衣是今年流行的款式，你哪来的钱给我买这么贵的衣服？”我告诉她：“买毛衣的钱是任老师组织学生一年来捡废铁的钱。”母亲听后笑了，笑得很开心。 　　她久久把红毛衣抱在怀里，贴在脸上，嘴里反复说着：“闺女长大了，知道给我买生日礼物了。闺女给我买的，我喜欢……” 　　红毛衣穿在母亲身上很合身，她穿着毛衣站在大衣柜镜子前反复照着。从她的神情里，我看到了母亲的满足和喜爱。那一刻，我心里装满了幸福，一种爱母亲的幸福。我甚至涌出许多愿望：等以后大学毕业了，工作了一定要给母亲买许多她喜欢的东西，每年的生日一定送她一件最漂亮的红毛衣！好好爱她，报答她的养育之恩。 　　给母亲买的红毛衣，母亲平时舍不得穿也没机会穿，她平时除了干繁重的体力活就是在家忙家务踩缝纫机，而每天不离身的是那身破旧的工作服。用母亲的话讲：这么好的毛衣，咋也应该在节假日或者空余时间隆重地穿。而母亲除了每天的繁重的工作哪还有什么空余时间，更别说节假日。 　　这件红毛衣平时就放在母亲嫁给父亲时陪嫁过来的一个红皮木箱里，珍藏着。 　　至今这件红毛衣除了岁月留下的陈旧以外，衣服还是完整无损的。只记得我买给她那天和我去省会上学那天，她和爸爸送我去学校，这件红毛衣才派上用场，她才把它穿在身上。还有两次她去学校看我，特意穿的也是我买的这件红毛衣。清晰记得同学们羡慕的眼光，背地里她们还悄悄议论说我妈比我漂亮。尤其是这件红毛衣，穿在她高挑的身上更显得有气质。当我偷偷把同学说的话学给她听时，母亲眉宇间都是笑意。她说：“我哪有你同学说的那么好呀，那还不是因为我闺女给我买的红毛衣好，贴心温暖。红毛衣里满是我闺女对我的爱呀！“ 　　二 　　还记得我每次放假回家，都很少见到母亲身影，我知道她一定在工地忙碌。我禁不住想她，就骑上家里自行车去她工作的工地找她。每次去，都会看见母亲带着防尘帽，和一些男人们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一角筛沙子，有时还会看见她混在男人堆里，在火车道旁扛分量很重的麻袋。重重的麻袋，扛在她的身上，她摇晃着打着颤，一步步艰难走着。更多的时候，我会看见她坐在高高的山坡上抡着大铁锤砸石头。几十斤重的大铁锤，母亲费劲地来回抬起砸下，满脸的汗水如雨而下。她每砸一下，仿佛要使尽全身的力气，我看见母亲的胳膊抖动着，瘦弱的身躯来回晃动着几次险些摔倒。我在心里为母亲深深担着心，我喘着粗气远远地望着，不想让母亲看见我，心里有种难言的痛。有两次我还看见前面砸石头的大叔，由于用力过大，铁锤头还甩了出去，落在母亲身边，差一点就砸到后面的母亲身上…… 　　每次我从工地跑回来，想着母亲的辛苦，我都会偷偷哭上一场。母亲为了我、为了这个家干那么重的体力活，我怎么能再忍心把书念下去？我甚至有许多次都想放弃学业，不想再回学校上学。我几次和家里商量准备办休学找个工作，但每次母亲和都会强烈反对，她还放下狠话，如果我爱她这个母亲，就一定坚持。如果我执意放弃学业，她就不再认我这个女儿……过后，她还和颜悦色反复嘱咐我说：“闺女，大学好容易考上了，家里再难还有你爸和我呢，你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完成学业，千万不能辜负家人对你的期望……“ 　　我也曾无数次劝过母亲，如果太累就不要硬撑了，还是干回她的老本行，去医院当个护士。而母亲每次听我这么说，都会说：“工地挺好的呀，活不累不说挣钱还不少。照我这么干，再加上你爸爸的工资，你的学费家里的一切开销就够了。等你大学毕业了，你哥大军再从部队转业回来，那时候家境就好了，我也省心了。”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母亲满怀希望的眼神。 　　母亲看我对她担心的眼神，几次都轻轻把我搂在怀里说：“放心吧，我的小棉袄，知道我闺女心疼我爱我，我还年轻能承受得起。你好好读书吧，等你毕业了做个好医生，我就在家不在出去工作，让我闺女养我。” 　　三 　　哥哥在部队探亲回家给我来信说，母亲的身体愈发不好了，时长咳嗽不说，脸部还经常浮肿。我问他看过医生了吗？而哥哥说，母亲太执拗，每次头晚上答应好好得去医院看病，而第二天就又悄无声息地去了工地。哥哥追到工地，母亲总是躲开哥哥，或者故意生气撵哥哥回家，她还悄悄把哥哥拉到一边说，不要说她身体不好，工地头目本来就不主张用女工，她好说歹说才争取到这份不容易的工作，她还说自己已经吃过了药，已经不咳嗽了，说自己是学医的这点小病自己就看了，浪费那钱干啥。 　　哥哥假期有限赶回部队的时候，母亲也没去医院看病。我把电话直接打到家里，电话总是没人接，有时即使母亲接了也都说好着呢。让我安心读书不要牵挂她！没过几天，她还随信给我邮寄一张她穿着那件红毛衣的和工地人照的集体照，照片里的母亲明显的憔悴，脸似乎是“胖了”不少…… 　　大二后半年，母亲突然离世了，留下了没有穿过几次的红毛衣。她留下遗言，让我保留这件红毛衣。她写到，这件红毛衣是我闺女给我买的第一件生日礼物，它代表了闺女对我的爱。我希望你们留下这个毛衣不要给我烧了，给我闺女留个念想吧。闺女刚刚二十岁就没了妈妈，想想真有些不舍。真心希望，以后的日子里，我闺女一定要坚强！完成学业，一定要做个好医生。很喜欢女孩子穿白大褂的样子，那样高尚那样纯洁，可惜我是穿不上了，女儿就替我穿吧。真喜欢我以前护士服的白色呀，希望我走后我的内衣寿衣能是白色的，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色衣服上路，就如我以前穿的护士服。这样我在九泉之下也就安息了！如果闺女实在想我了，就抱抱红毛衣吧…… 　　一场秋雨后，送走了母亲。母亲的寿衣内衣是她喜欢的纯白色。惨白的衣领露在藏青色的棉袄外面是那样鲜明。那抹白让我心痛到了极点，刺痛了我的眼，让我情不自禁想起母亲的护士服…… 　　四 　　在东北的时候，母亲在医院做护士，她穿的护士服总是隔三差五拿回家用手洗。洗干净之后，她会熨烫叠整齐。医院里有洗衣机，奶奶还开玩笑说母亲浪费家里水，不好好利用外用能源。而母亲却说：“护士服是白色的只能拿回家用手洗，这样才洗得干净。再说了护士服我还准备穿一辈子呢，哪能有啥污点不爱惜呢……” 　　想念那年，母亲来到承德为了家放弃了她钟爱的护士工作，每天扎在男人堆里，和男人们一起干着体力活。几次晕倒在工地，她几次瞒着家人依然不停歇地坚持着。为此她体力严重透支，营养又跟不上，脸色经常白得吓人。她在世期间没有穿过一件好衣服，我给买的几十块钱的红毛衣，是唯一一件最好的衣服。 　　那件带有念想的红毛衣一直静静地放在红皮木箱里，想母亲的时候，我会取出这件红毛衣，紧紧把毛衣贴在脸上抱在怀里。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在毛衣上。没有穿过几次的毛衣还那样红艳如新，就如抱着母亲一样温暖。我无数次出现幻觉，看见母亲穿着这件毛衣款款向我走来，母亲笑着，笑得很美！高兴地对我说：“闺女，我终于有空穿我女儿给我买的红毛衣了，看，多好看！” 　　母亲离开我已经四年多了，可我依然放不下她。我爱母亲，她是我今生永远的痛！母亲的音容笑貌对家的付出，对我的爱已经深深刻在了我的记忆里。她穿红毛衣的样子，成了我今生永恒的记忆。 　　母亲养育了我，给我生命，供我上大学，而她自己却不等我报答，就匆匆而去。一点机会都不给我！我无法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不能给母亲买最漂亮的红毛衣。这是多么大的遗憾！ 　　失去了慈母就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
母亲在，人生尚有来处；母亲去，人生只剩归途。
　　真想问问母亲：您在那边过得可好？是否还记得我给您买的红毛衣？我对您的不舍和心痛，您能否感知？能否再给我一次爱您的机会，在您生日的时候真想再送您一件红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