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初秋】山菊花开了

　　识得山菊花，是在一农家小院。直至现在，我还能清楚地记得那个头扎马尾辫名叫娟子小姑娘。我初见娟子时，她正蹲在自家院坝里翻晒着山菊花，只见她一捧一捧掬起铜钱般大小的菊花，娴熟地把它们在手心里摊开，再均匀地抖落在簸箕里，色泽金黄或乳白的菊花在她拨弄下散发出亦淡亦浓的酣淳清香。 　 “你们那儿没有山菊花吗？”娟子问我。 　　我摇摇头。 　　“那我过会儿带你到坳里去看山菊花！” 　　山路蜿蜒崎岖，一直从村口延伸到那个开满菊花的山坳。那次看到的山菊花，直让我永生难忘。在落叶飞纷、寒气逼人的季节，当那密密匝匝、重重叠叠的花朵迎入眼帘时，简直把我惊呆了。我不敢相信在那样贫瘠稀薄的土壤里会有如此怒放的花朵。在那干旱少雨的季节，在那裸露着嶙峋脊梁的山坳里，在远处青山被风霜褪却往昔深绿的时候，眼前这般瘦削柔弱的枝条上竟坠满那么多星星点点的小花，这怎么不叫我惊奇呢？它们就那样无声地开着，开在匍匐的枝条上，开在茎的顶部或是自己的肋骨间。在瑟瑟霜雪中，成堆成团地傲然绽放，无声无息地布满整个山坳，点缀在峭壁与石缝间。它们就那样漫不经心地塞满我的眼睛，让我在草木枯萎的季节意外而惊喜地掉入了花的海洋。 　　娟子提着篮麻利地摘着小圆盘似的山菊花，她要把它们摘下晾干后卖到镇卫生院。自从娟子的父亲外出打工摔断脊梁骨后，母亲成天忙着地里的农活，照顾父亲的担子自然就落到这个年仅七岁的小姑娘身上。记得娟子一面摘着山菊花，一面乐滋滋地告诉我，只要把山坳里的菊花摘完，卖的钱就能在旧货市场买回一台旧的收录机。有了收录机，父亲躺在床上就不寂寞了。娟子还说，她希望山坳里的菊花能越开越多，那样自己也能穿上新衣服，或许还能去学堂上学呢。娟子甜甜地笑着，挂在脸上的笑容像枝头绽放的花朵。 　　如今，初秋已至，想来又到山菊花开的季节。不知道那个山坳里的山菊花是否已挂满枝头，也不知道娟子的愿望是否已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