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意

草意
花是有意味的，故有“花意”——春天伊始，百花争艳，成为报春的使者；而花又是易逝的，故有“伤春”“怨春”之情；花又是各有四季的，所以有“花事”，每个季节打理不同的花卉，春有牡丹，夏有荷香，秋有傲菊，冬有腊梅，四季不同，花的品格也是迥异的。人有意味，故有“情意”，游子思归，故有“秋意”……可是，平凡的草有“意”吗？偏偏“草意”这样一个词汇总是时不时闪现在脑海，执着地促使我去思考。


对草有意味，我认真思考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大学毕业好多年了，故地重游，原来赤裸着黄土的操场都变成了绿草茵茵的足球场，整齐的、碧绿的、充满活力的一地绿草，不仅使我十分好奇，也使我惬意了一番，睡在绿茵场上，凉意满身，软绵绵的，舒服极了。从此，我认定，草是有意味的，故而时长探索“草意”的问题。 我是学中文的，一翻书，充满“草意”的诗词原来比比皆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有诗云“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就一反人们对草弱小的看法，赋予草以顽强的形象，成为激励人们不断奋进的象征性名句。你想，单株一棵草是渺小和幼弱的，可是原野上草的集体是茂盛而强大的，只要有春风吹拂，他总是最先成为报告春的信息的使者，这就显示了集体的力量。 白居易的草是感人的，是唐诗，宋词里的草又是怎样的呢？这就不免要读柳永的《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这里的草是经典的，因为它是古诗词里草的惯用手法，用来暗示离别，草的意味就是送别之意。这里词人离家时间已经很长了，一个人伫立在高楼之上，怀念意中人，满腔的春愁。是什么触动了他的愁怀呢？“草色烟光残照里”——芳草萋萋，划尽还生，一眼望不到边，就如这春思绵绵无尽。是春草引起他游子思归的感情。 其实，白居易的诗作为儿童启蒙读物，人们一般不会读全最后两联的——“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原来白居易的诗也是送别的，送别朋友之情，就如这原野的的萋萋芳草一样，那样连绵无际，可见送别之情之深。当然，柳永的词对怀念之情就这样轻描淡写吗？其实不是，词的下阙有名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离别、思归、怀恋，各种复杂的感情使得人都消瘦了，这思念还不深吗？这样看来，“草意”不仅是顽强，还是离别，也是思念，还有几分执着在里面。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就是有送别的意味；“记得旧罗裙，处处怜芳草”是有思念的意味；“草木摇落露为霜”又是有“秋意”在其中……辛弃疾有词云“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草与月，草与水，又成为一个具有历史沧桑意味的词汇。人们常说到“天涯何处无芳草？”草又成为爱情的代名词。关于草的意味也许还很多，只因我材力有限，还不能完全了解得透彻，有这些“草意”也就够了。 关于草不仅仅停留在诗词里，我还是有经历的——那是五年前，我们一家去甘南草原的夏河桑科草原去旅游，那里的草非常茂盛，整片整片齐腰深的高草，是甘南草原上少有的高草草原。因此，那里牛肥马壮，生活富足，生活在那里的藏民有了旅游这一额外收入，日子就更加红火。 其实，去桑科草原看高草草原，看牛肥马壮，倒是其次，因为夏河的桑科草原上有一座千年的藏传佛教的寺院——拉扑楞寺，它是藏传佛教八大寺院之一。因为里面有一所佛学院而著名，青藏高原上许多著名的僧侣就在这里修研佛法，传递佛学，教化子民。 拉扑楞气势恢宏，寺院的周围布满转经筒，随手拨动，犹如古老的牧歌和诵经声流入你的骨髓。走进供奉释迦摩尼等身像的“大金殿”，酥油灯日夜长明，悠悠的烟影在屋顶随意描画，你就仿佛感觉到佛的灵魂伴你左右。酥油花开的绚烂、美丽，显示了信徒对佛的崇敬。 其实，这鎏金的金殿和金身，酥油以及酥油花，都是藏民信众用放牧得来的资金一点点铺就的，毫无疑问，这都是桑科草原上平凡的的草的贡献，它就是佛的化身，是草的化身。鲁迅先生说“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那酥油都是吃草的牦牛挤的奶变来的，它显示了一个古老民族的智慧、仁爱、善良和虔诚。这又何尝不是桑科草原上“草”的灵魂？ 草在桑科草原这样感人，但是它给人的印象是“软”的，前面说过草是顽强的，它的形象还应该有“硬”的一面。的确是这样，那年我去沙坡头，沙漠中稻草编制的网格里长满了草，把移动的沙丘紧紧“抓”住，给疾驰的火车一个前行的空间。草是这样的硬朗！就是沙漠边沿的草，虽然个头不大，但是都顽强地生长着，显示对生命力的礼赞！ 怀着对草的喜爱，对草的尊敬，对草的敬畏，我曾经屋子里种了好多的“草”，其中就有“兰草”，可是养了两次兰草都没有成功。听许巍的《空谷幽兰》就喜欢一句“慧心坚勇久畅恒无极”——兰草本来是野生的，空旷的山谷，几株兰草悠悠开放，那是一种静谧的美和野性的美，永恒而没有极点。可是，这野性的兰草移到温暖舒适的房间，反而命运不怎地。这就充分说明草就是属于原野的，只有属于原野，才会“一枯一荣”，“春风又生”，这也许是“草意”最本质的特征。